第二天一大早，池夏接到了电话，又去了一趟警署。
这一次，是在接待室，而不是问讯室。
“昨晚的嫌疑人，找到了。”年轻警官，为池夏倒了一杯温开水。
池夏面露喜色，坏人终于落网。这一片有孩子的人家，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耽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喜悦中，池夏没有留意到，年轻警官的措辞。
“今天请你过来，是协助我们指认一下昨晚的嫌疑人。”
昨晚调取的监控，因为设备年代久远，实在有些老旧，画面成像有些模糊。
做完笔录后，便留了池夏的联系方式，协助日后指认。
一方面，当时与嫌疑人打照面最多的，就是池夏。
另一方面，是由于池夏过目不忘的基本功。
“没问题，现在开始指认吗？”池夏指了指门口，准备起身，往审讯室门口走。“警察蜀黍你们也太厉害了，这还不到十个小时，坏人就抓住了。”
池夏在后面走着，她看不到，前面娃娃脸警官，脸上稍纵即逝的一丝尴尬之情。
“咳咳。”年轻警官轻咳两声，掏出了一个档案袋，“现在就可以开始了。不过，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没那么好辨认。”
半个小时后，被娃娃脸警官送出警署的时候，池夏身上的衣服，已经让冷汗浸透了。
她要是有错，就让上帝来惩罚他，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样的事情。
池夏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年轻警官说得是“找到了”嫌疑人，而不是“抓到了”嫌疑人。
嫌疑人那毫无反抗能力的样子，怎么可能是被抓到的呢。
这哪里是被抓的，分明是自己送上门的三等功。
虽然已经被提前打了预防针，拿到照片的一刻。池夏的手，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照片中的男人，严格来说，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面貌。
男人光着两只脚，半个身子，被压在SUV的后车轮下。
一只沾血的鞋子，歪在SUV前轮的一侧，另一只鞋，不知所踪。
池夏认得那个鞋，xRt今年新出的限量款。昨晚，在那个男人的脚上见过。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双手，一张一张地缓慢翻看，认真辨认着。
另一张照片中，男人被从车轮下抬出来了，放到路边，盖上了绿布。
绿布之下，腰部位置，深深地凹了下去。很明显，不那么连贯。
露出的面部，半边脸凹了进去。
池夏翻到另一张照片，还算完好的另外半张脸特写。在靠近鼻翼的地方，有个绿豆大小的深绿色痦子。
“就是他。”池夏惊魂未定地给出了自己的辨认结果。
履行完自己该尽的义务后，池夏离开了。
“谢谢你的配合。”更多的案情，年轻警官也不方便向她泄露。
池夏也无心思瞎打听，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常笑笑看到这个新闻后，会有什么反应。
池夏心绪不宁地离开警署，来到路边打车。一招手，停在面前的，却是冷双双那辆骚包的红色敞篷跑车。
今天的冷双双，换了一件假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布灵布灵的金色光芒。
不过此时此刻，池夏无心探讨冷大小姐的魅力。
她神色复杂，盯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常笑笑。费力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去你家。”池夏对着冷双双发丝柔顺的后脑勺，无力地说道。
前面的两个人，知道池夏早上来了警署，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着池夏的脸色不太好，二人都很默契地噤了声。
冷双双跟池夏，虽说是在一个小区，却是不同的区域，不同的户型。
池夏家，比冷双双的公寓，面积小近了一倍。
两个区域中间，隔着一道矮矮的栅栏门。
那道门，从不上锁。
两个区域的业主，却也心照不宣。极少有人主动跨过那道栅栏，前往另一边。
偌大的一个Loft式公寓，就住了冷双双一个人，还有从小照顾她的温妈妈。
进了门，跟温妈妈打了声招呼，三个人便一头钻进了二楼楼梯拐角处隐藏的秘密空间里。
“说说吧，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冷双双难得一见的温柔，此时此刻都给了池夏。
池夏捡起了软塌上的抱枕，抱在怀里，又扔掉。转身抱住了常笑笑，整个人靠在她的肩膀上。
冷双双强行分开她们，将保温箱取出的热奶茶，分别递给二人。
“夏宝儿，你怎么了，别吓我呀。”常笑笑反应再慢半拍，此时此刻，也察觉出池夏的异常。
“你们还没看新闻吧，那我就直说了。”池夏不看常笑笑，故作语气轻松地说道，“其实，很多事情，就是很正常的意外。人吧，不要什么事情，都朝自己身上揽。”
“早知道是为了这个，还不如让我去警署呢，你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在一旁刷手机的冷双双，看似对着池夏说话，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了常笑笑一眼。把停留的界面，递到对面两个人的面前。
硕大的新闻字体，一下子，就刺进了常笑笑的眼里。
【一中年男子无视交规，深夜横穿盘山公路。遭SUV撞倒，拖行一公里，丢掉半张脸。】
【驾驶员为患有帕金森跟双相情感障碍的71岁外籍男子，自称要赶去给儿子过生日，才开到了150迈。】
【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外籍男子为老来得子的鳏居老人。他的儿子，在一岁生日时，被人拐走，至今下落不明。】
“你确认过了，就是那个人，对不对？”常笑笑指着新闻里打码的照片，颤声问道。
昨晚那个男人，也穿着这样一件黑灰格子的短袖衬衣。
池夏看着常笑笑瞬间苍白的脸蛋，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捉住了她颤抖的手，默默安抚，“这不是你的错。”
“老头儿说的那些东西，都应验了，对不对？我就是个扫把星。”常笑笑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