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身形单薄，站在巍峨殿宇中，更显得渺小。
头发束得整齐，用一根普通木簪固定。
他双手捧着三炷香，在烛火上引燃，
轻轻吹了吹火星，然后躬身，将香插入香炉之中，动作恭敬而生疏。
明怀瑜与这位兄长其实并不熟悉。
他母妃早逝，自幼在封地长大，
入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与明怀瑾见面不过三四次，
每次都是远远行礼，未曾有过深入交谈。
如今站在先帝牌位前，他心中满是复杂，
有对兄长的敬畏，有对皇室血脉的归属，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
“兄长在上，弟怀瑜，今日特来祭拜。
感念兄长当年识人之明，提拔靖国公，方有如今大乾清明。
弟无才无德，只求能安稳度日，不添乱局，
也愿兄长在天有灵，保佑大乾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说完，他深深躬身，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青砖，能清晰地感受到殿宇内肃穆的气息与淡淡的金色气运，
那是林青周身散逸的气运，笼罩着皇城，也护佑着这座宗庙。
就在他起身，正欲整理衣袍之时，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打破了宗庙宁静。
明怀瑜心中一惊，转头望去，
只见礼部尚书陈文轩身着绯色官袍，在两名太监的陪同下，缓步走入殿内。
陈文轩面色清癯，目光平和，
行走间步履稳健，带着老臣的沉稳。
看到陈文轩，明怀瑜心中满是诧异。
他实在想不通，这位掌管礼仪祭祀的礼部尚书，
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方向，似乎是冲自己来的。
他连忙收敛心神，躬身行礼：
“陈大人。”
陈文轩快步走上前，抬手扶起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语气恭敬却不失亲和：
“臣参见瑞王殿下，殿下亲自前来祭拜先帝，孝心可嘉。”
他的目光扫过供案上的香火与祭品，又看向明怀瑜，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明怀瑜站起身，依旧有些局促，双手下意识地攥着袍角，低声道：
“先帝对大乾有再造之功，弟前来祭拜，是分内之事。”
陈文轩点了点头，转头对随行的太监吩咐道：
“你们先退到殿外等候。”
“是，大人。”
太监们躬身应道，恭敬地退出了宗庙，
殿门被轻轻合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殿内只剩下檀香、青烟与两人的呼吸声。
陈文轩这才转头看向明怀瑜，微微一笑：
“殿下，此处并非说话之地，随我到偏殿一叙如何？”
明怀瑜心中愈发疑惑，却不敢拒绝，只得点头：
“全凭大人安排。”
宗庙西侧有一间小小的偏殿，原是供祭拜之人休息之所，
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与一个茶案。
陈文轩引着明怀瑜走入偏殿，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
抬手为他斟了一杯热茶，茶汤清澈，热气袅袅。
“殿下一路前来，想必有些口渴，先喝口茶润润喉。”
陈文轩语气温和，如同长辈对晚辈一般。
明怀瑜双手接过茶杯，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
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些许，却依旧猜不透陈文轩的用意，只得小声道谢：
“谢大人。”
他浅啜了一口热茶，茶水清香，
顺着喉咙滑下，暖了脾胃，却暖不了心中的疑惑。
陈文轩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模样，没有直接切入正题，反而缓缓问道：
“殿下的封地在东南边陲，那里的百姓生活如何？”
明怀瑜一愣，没想到陈文轩会问起这个，他沉吟片刻，老实回答：
“回大人，东南封地贫瘠，多山地，少良田，
前些年又受贪腐官员盘剥，百姓生活颇为困苦。
不过这三年来，靖国公扫贪腐、平叛乱，
朝廷减免了部分赋税，又拨下赈灾粮款，
百姓们分到了田地，日子总算渐渐有了起色。”
他说起百姓的生活，语气中带着一丝真切地感慨：
“本王在封地时，常去田间地头走动，看到百姓们能吃饱穿暖，心中也替他们高兴。”
陈文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殿下觉得，如今的吏治与三年前相比，有何不同？”
明怀瑜皱了皱眉，认真思索起来，
“以往，封地的官员勾结豪绅，克扣赋税，强占良田，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如今，那些贪官污吏都被靖国公绳之以法，
新来的官员皆是清正廉洁，各司其职，赋税公平，徭役减轻，
百姓们再也不用忍受欺压，这便是最大的不同。”
陈文轩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明怀瑜脸上，轻轻点了点头。
”陈文轩赞许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殿下对“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句话，有何见解？”
明怀瑜没想到陈文轩会突然考校自己，心中一紧，却还是坦诚地说道：
“本王资质愚钝，读的书不多，但这句话的意思，本王还是明白的。
百姓是朝廷的根本，只有百姓安居乐业，国朝才能长治久安。
就像大乾这三年，百姓们日子好了，人心安定，国朝才能如此清明稳定。”
他没有引经据典，也没有高深的见解，却说得朴实真切。
陈文轩心中愈发满意，又问道：
“那若是殿下执掌天下，会如何对待百姓？如何维持如今的清明吏治？”
“执掌天下？”
明怀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惶恐，连连摆手，
“大人说笑了！本王无才无德，无兵无势，如何能执掌天下？这万万不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这个问题吓到了。
在他看来，皇位之争与自己毫无关系，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个藩王，守护好自己的封地。
陈文轩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有再多问，只是微微一笑：
“殿下不必惊慌，老夫只是随口一问。”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殿下心怀百姓，明辨是非，难能可贵，
今日与殿下一谈，老夫受益匪浅，
时候不早了，老夫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告辞了。”
明怀瑜也连忙起身，躬身行礼：
“恭送陈大人。”
陈文轩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偏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仿佛刚才的谈话只是一场普通的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