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边境，与大明接壤处。
山体与大地，处处可见狰狞恐怖的裂口。
成片的树木或被拦腰斩断，或是连根拔起。
若非亲眼所见，范离宁可相信这里刚刚遭灾，也不信是人力战斗所为。
一块巨大的山石，被整齐切割成两半。
切面，光滑如镜。
但谁能想到，这几丈方圆的巨石，竟是被一柄小小的匕首切开的？
一个男人坐靠在石壁上，浑身上下不知多少道伤口。
流血，然后伤口凝结，再撕裂，继续流血，再凝固，如此反复。
男人重伤，且四肢尽断！
他居然还活着，甚至目光平静的望着范离。
“晋公……”
男人缓缓开口，范离以为他要求饶。
毕竟，求饶乞活才是这人的风格。
“我知道，我该死。”
范离沉默不语。
他向前走了几步，距离男人仅剩两米远才停下。
丹田气海破碎，四肢被斩断，这人彻底废了，完全不可能对范离造成任何伤害。
“吕布。”
“你后悔吗？”
问出这种问题，连范离都觉得自己幼稚。
遭到吕布的背叛，这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吗，何必多此一问呢？
但他还是问了，甚至真有些期待吕布的回答。
范离曾经幻想过，作为一名穿越者，自己收降吕布，有没有可能和他君臣善始善终？
假如吕布没有背叛，说不定范离会封他作大晋兵马大元帅？
这家伙虽然没有帅才，但将才还是有的。
可惜了。
“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不后悔……”
吕布缓缓开口，说话时嘴角有鲜血溢出。
“貂蝉在哪？”范离问道。
大慈王朝为貂蝉举行国丧。
范离收到消息，但表示怀疑。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死了？
就连魏汉吴与大明开战，战火也未烧到大慈王朝，更未折损一兵一卒。
尤其是，范离已经打听到，貂蝉好像是以衣冠冢下葬的。
“呵呵……”
吕布没有回答范离的问题，却反问他一个问题。
“晋公，你知道何为命之圣主吗？”
范离摇头。
他曾经好奇过，也询问了青丘，但被对方以违反净土法则拒绝回答。
“梵音净土，根本没有命之圣主的传承。”
范离：“？”
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传承，历代命之圣主从何而来？
只是，吕布接下来说的话，似乎又跑题了。
“貂蝉修炼的功法，名叫《大演命术》。”
“此术，可改命，可欺天。”
好大的口气！
这是范离听完后的第一反应。
“晋公还记得《饕餮魔功》吗？”吕布又问。
范离点点头，他当然记得。
董卓凭着《饕餮魔功》实力暴涨，不仅权倾朝野，甚至差点改朝换代！
“《饕餮魔功》与《大演命术》有什么关系？”范离问：“莫非，貂蝉也修炼《饕餮魔功》？”
听了这话，吕布居然发出一阵狂笑。
他一边笑，还一边咳血，但仍笑个不。
“咳哈哈哈哈，咳咳！”
“《饕餮魔功》算什么？”
“那不过是董卓挖开历代汉墓，让貂蝉研究汉帝遗体，从中参悟天道命格，顺便衍生的小道而已。”
范离心中惊讶，但表面不动声色。
“连《饕餮魔功》都只是小道？貂蝉很厉害嘛。”
吕布不接话，只自言自语般述说着：
“貂蝉真正的收获，是从汉帝命格中……成功悟出真正的欺天改命之法！”
“大演命术可改一切命格。”
“唯独天子命格，不在其中。”
“然而，挖掘帝陵、研究帝尸，这本也是千古无人敢做的事情。”
“董卓为貂蝉做了。”
“《大演命数》终被完善，连天子命格也能更改。”
说话间，吕布眼中竟有骄傲之色。
范离安静的听他说完，才开口道：“貂蝉给瑶光改命了，对吗？”
吕布赞赏的看了范离一眼。
“瑶光……终于得偿所愿，她是真正的天子命格了。”
范离震惊！
即便已经猜到答案，但他仍深感震惊！
“那么，你可以回答我前面的问题吗？”范离重复道：“貂蝉在哪？”
范离自己是天子命格，也不稀罕貂蝉的《大演命术》。
但他实在好奇。
曾经董太师府匆匆一别，没想到，貂蝉竟是如此奇女子！
“晋公。”
“嗯？”
吕布还不肯回答，又要转移话题？
“我若把这孩子托付给你，你会杀了她，还是养大她？”
四肢尽断的吕布，居然强行挪开半边身子。
原来，他用身体做盾牌，将那名女婴护在身后？
婴儿睡得很熟，似乎吕布的后背十分温暖？
“你与本公有血海深仇，但本公没有连坐的习惯，何况伤害一个孩子？”
“你若把这孩子交给我，我承诺交给一可靠之人，让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长大。”
范离说完，面无表情的看着吕布，也不管他是否相信。
吕布摇摇头。
“请晋公亲自收养她。”
“否则，便请杀了她。”
范离觉得不对劲，脱口而出道：“这孩子到底是谁！？”
奇怪！
太奇怪了！
范离自以为这安排不错，吕布如果心疼孩子，为什么要拒绝，甚至宁可自己杀了她？
此时此刻，范离终于觉得这孩子大有问题！
“她……是貂蝉。”
吕布的回答，大出范离意料之外！
“为瑶光改命。”
“代价是《大演命术》的修行者，必须舍命。”
“可是，《大演命术》作为净土不传秘法，又叫做《不死术》。”
“修行此术者，可永生。”
范离听得连连摇头。
吕布这是临死前说胡话？
除非飞升仙界，俗世哪里有不死秘术？
真要有，飞升仙界就不那么迷人了。
范离笑道：“净土有这么厉害的秘术，为什么不人人修炼，人人寿元无尽、不死不灭？”
他说着，仍忍不住偷瞄一眼女婴。
要说这小家伙是貂蝉，还真挺像，天生一副眉骨，仍谁看了都信她长大是个美人坯子。
“这种秘术，不会有人愿意修炼的。”
吕布发出一声轻笑，目光转冷，有讥讽之意。
“修炼《大演命术》之人，寿元最多只有一百岁。”
“百年内死亡，则轮回成一婴孩。”
“一旦修炼开始，永生永世也只能修炼这一种功法。”
“替人改命，替人欺天。”
“自己却羸弱无比，不能长寿，更不可能飞升成仙！”
吕布突然面目狰狞，双目充血。
“晋公！”
“《大演命术》是害人的术！”
“貂蝉在无数次轮回中苦苦挣扎，无数次重修，只是为了造就一个瑶光女帝！”
“她一直在为别人活着！”
“……晋公，求你，让貂蝉为自己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