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将曼哈顿西侧哈德逊河的水面熨成一片晃眼的银箔时,那两辆黑色的凯雷德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华尔道夫的车道,驶入公园大道周末略显稀疏的车流。
纽约的清晨有一种紧绷的、蓄势待发的清醒感,与夜晚的喧嚣颓靡判若两城。
穿过中城钢筋玻璃的峡谷,驶上通往城北的高速路,都市的密度才逐渐稀释。
哈德逊河在右侧铺展,对岸新泽西的帕利塞德断崖呈现出一抹青灰色的沉静剪影。
这时,阳光逐渐变得慷慨,泼洒在沿途新英格兰风格的红砖民居和连绵的绿地上。
伍岳坐在后座,目光有些留恋地掠过车窗外那些飞速倒退的、属于纽约的最后的密集楼群。李乐则舒坦地摊在副驾上,手里捏着一杯从酒店顺手带出来的、对外售价8块,实际成本顶多五毛的,装在纸杯里的黑咖啡,偶尔啜一口,目光望着前方无尽延伸的公路。
开车的是那个叫瓦列里的小伙子,斯米尔坐在副驾。
“诶,斯米尔,”李乐看了眼窗外坡度舒缓的丘陵与大片未经雕琢的林地,声音混在引擎低沉的嗡鸣与风噪里,“昨天没顾得上问你,来这边一年,除了布兰妮的那个神经质的爹,其他的,和在坦桑比,怎么样?”
斯米尔动了动身子,皮革座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斟酌了一下,才开始用那种带着东欧腔调、但已流利许多的英语说道,“不一样,老板。完全两种游戏。”
“在坦桑,或者之前其他地方,规矩是模糊的,边界是自己用脚踩出来的。风险看得见,摸得着,是枪口,是砍刀,是不知道哪个部落武装突然冒出来的皮卡。在这里,”斯米尔指了指车窗外的公路、指示牌、以及偶尔掠过的一片整齐的住宅区,“规矩是印成这么厚一摞的法律条文和行业标准。”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厚度。
“去年先在德拉瓦注册了实体,架构按之前定的,离岸控股,本地运营。牌照申请,各州规矩碎得像摔在地上的饼干。其他部门还没达成架子,法务部已经提前上岗了。”
“法制社会么,哈哈哈~~~~”李乐笑道。
“是啊,各州有各州的法,每一根草长在哪里,能长多高,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有的州,比如我们所在的纽约,还有加州、德州这些地方,对武装安保的牌照、训练时长、保险额度、使用武力的情形,规定得细到让你头疼。有的州,比如一些中西部或南部的,相对宽松,但也不是没有红线。”
李乐抿了口咖啡,嗯了一声,“人呢?用本地还是用老兄弟?”
“掺着用。”斯米尔答得干脆,“管理层、培训教官、部分高级随卫,用我们自己人,知根知底,手熟。但一线安保、固定点护卫、尤其是那些科技新贵、华尔街经理人、还有......演艺明星,一张本地的、背景清晰的脸,一套符合这边审美和沟通习惯的做派,比你在车臣或刚果金经历过多少实战更有说服力。”
“我们现在七成以上的操作人员,是招募退役的军警,像海三绿、州警.....背景干净,熟悉本地法律和环境,也懂得怎么跟文明世界的客户打交道。”
“不过,麻烦是.....”他顿了顿,“纪律要重新捏,有些老兵油子,散漫惯了,得用我们的法子再培训一遍。”
李乐点点头,“怎么培训?和老韩对你们一样?讲纪律,讲作风?总不能把对付部落武装的那套,原样搬来对付狗仔队和狂热粉丝吧?”
斯米尔脸上露出一点无奈的笑,“那当然不能。培训分得很细。”
“基础的身体技能、战术驾驶、急救这些是根本。但重点增加了大量‘软性’内容,你像冲突降级技巧、公共关系处理、媒体应对策略、高级别的礼仪和保密协议。”
“尤其是给那些服务明星和超高净值家庭的团队。还有针对不同环境的专项训练,比如如何在密集人群和媒体镜头下进行不引人注目的保护,如何评估和应对网络威胁......毕竟,现在有些疯子的威胁是从网上开始的。武器使用规范更是反复强调,是最后最后的选择,而且必须在法律允许的每一毫米框架内,要不然麻烦大了,哪像我们在坦桑。”
“这么麻烦?那得加钱啊。”斯米尔说的这些,李乐听着都头大。
“对啊,加钱,加训,加规矩。不过这边人工也贵,一个初级岗位,时薪、保险、器材摊下来,成本比在东非高出一大截。但市场能接受,报价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