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简直被司清清的话给吓到了，而且她说的什么上门费，设计费之类的，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过。
现在大多数人的衣服都是家里的女人自己做的，按照样子改改尺寸，无非就是老三样，只要会缝纫机，能买到布，就能照猫画虎给孩子们或者家里男人做出一身新衣服来。
家庭稍微好点的，喜欢时髦爱美的人，有时候会买了布料去裁缝铺让专业的裁缝给他们做衣服，然后他们付手工费这大家都是知道的。
但基本上一套衣服也不会超出十五二十块钱。
今天忽然来这么一个人，狮子大开口一套衣服八十块钱，简直要吓死人了！八十块钱啊，普通家庭半年的收入，八十块钱都能去最好的商店买一套现成的衣服了，谁会找她做？
还是个连店铺门面都没有的野裁缝。
“你可真敢要，还什么设计费，谁不知道做衣服无非就是照着版式改改尺寸就算了，你还设计费，说的好像你是工程师似的。”
刘晓娟知道自己做的衣服一定会被司清清身上的这件比下去，但是当张晓兰选择了司清清的衣服后，她心里还是很不畅快。
如今听到司清清做一套衣服要八十块，觉得她就是在开玩笑！
她现在在镇上的纺织厂上班，一天辛辛苦苦下来，一个月也才二十五块钱的工资，也就是说她要不吃不喝工作三个多月才能请司清清做起一套衣裳？
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屋子里的声音吵得长老太太开始按自己的太阳穴，司清清多精明啊，她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打出司清清裁缝的招牌，主要还是要看张家的这两位。
她赶紧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拿出几张纸，摊开来递给张晓兰和张老太太。
“我刚才说的设计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每个人的体形高矮胖瘦不一样，这一点大家会做衣服的都知道，但是除了这些之外啊，我们还要看个人的性格，走路姿势，言行谈吐，举止等等，总体来说就是个人的气质和气场，结合这些，我们才能做出最适合自己的衣服。”
“哎哟哟，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做衣裳就做衣裳，咋还要看性格呢，哈哈哈……笑死个人呢。”
“活到老笑到老，我第一次听说做衣服要看走路姿势，咋？还能做个八条腿的裤子咋怎么的？”
“哈哈哈……”
司清清被群嘲了，刘晓娟很开心。
这边张家祖孙俩拿着司清清的设计图纸，却正看的出神，也没有太注意屋子里的人都在说什么。
“奶奶，我觉得这个好看！”
张晓兰拿着一张纸递给张老太太，察言观色的说道。
“嗯，好看好看，就是花哨了些，我觉得这个更好看，年纪大了，不能穿的太花，不然会被人笑话的。”张老太太眯着眼睛，举起纸张对着太阳光仔细看。
“奶奶，这可是你的八十大寿，穿朵花都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是县里的一朵花，现在也是，花穿花怎么了？”
张晓兰机灵的靠在张老太身边，撒娇道。
司清清看着两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爷爷，曾几何时，她也是个有爷爷可以撒娇的孩子呢！
张老太太果然被哄的很开心，揉着张晓兰的脑袋夸赞道：“这么多儿孙里，我就说我怎么最喜欢你呢，你瞧瞧这嘴儿甜的哦！”
奶孙俩腻歪了半天，却也没有选出来到底按照哪个款式做。
司清清上前一步，索性将所有设计稿的特点介绍了一遍，最后她又结合老太太自身的情况，帮他们选了一套。
说实话，来之前她是不知道张老太太还裹着小脚的。
那困住多少女人的枷锁，她以前只在纪录片历史书上看到过，没想到今天竟然亲眼看到了。
“所以我觉得这款改良的秀禾服特别适合您，既有之前时代的特色，又能看的出新时代的优点，非常适合你的身材……”
司清清将几乎快逃脱口而出的体貌特征咽了下去。
“好，那就你说的这个什么改良的秀禾服，我看着倒是能把我的脚遮一遮，哎……”
张老太太叹息一声，“都新社会了，我还带着旧社会的镣铐哩！”
这句话，并没有让整个屋子的其他人产生什么反应，倒是让司清清的整颗心荡起了涟漪。旧社会的枷锁……
她想了想道：“你放心，我会按照你的尺寸做好衣服，到时候，看不到脚的。”
“好！”
张老太太欣然应允，配合着司清清量起尺寸来。
满屋子的人都站起来，好奇的看着司清清给张老太太丈量尺寸，肩膀，胸围，腰围，衣长……
刘晓娟在一旁看着，冷哼一声：“这也没看出什么特别嘛，别的裁缝也是这么量衣服！”
“我觉得也是，张婶，这个八十块钱做一套衣服是不是太贵了些？”
“这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别不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骗子出来哦。”
众人七嘴八舌，开始游说起张老太太来。
张老太太辛苦了一辈子，如今孩子啥都长大了，还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一家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奶奶应该享清福，儿子女儿还有孙子们，总时不时的偷偷给她钱，再说了，这次做衣服的钱是刚出嫁的张晓慧要拿的。
张晓慧能找到这门好亲事，张老太太功不可没。
张晓兰听着这些人说话，一张笑脸皱了起来，“你们赶紧别说了，我亲眼见过她的手艺还能有假，再说了，我奶奶八十岁的大寿，那可是我们一家子的大事，这点钱算不得什么！”
司清清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这些人尤其刘晓娟心里怎么样的，她大约也知道。
无非就是想在张家这样显赫的人家显摆一下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那她就要用实力让他们闭嘴。
“尺寸都量好了，等你们买来了布料，我就可以开始做衣服了，在您的寿宴之前，一定把衣服给你送过来。”
司清清没有理会那些人质疑的眼光，慢条斯理的收起自己的工具和记尺寸的小本本。
“布料，你觉得用什么样的合适？”
张老太太很显然对这场寿宴也十分重视，听着司清清的话便顺着问。
司清清其实已经想过了，但是现在市面上的布料不是的确良就是的确良，在好一点的就像是她身上穿的混纺的确良，好像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布料了。
其实以张老太太这个年纪，要是能有红丝绒或者轻薄一点的布料就更好了。
见司清清为难，张老太太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把钥匙，转身快速爬上炕，从炕头的柜子里翻找了半天，拿出一个蓝色的布包，一层一层的将包裹解开后，露出里面的一块料子来。
司清清一看眼睛都亮了，绛红色的丝绒布料？
“这种，就很好！”
她难掩激动，指着老太太腿上的布料道。
张老太太“呵呵”笑一声，将布料拿出来，“这还是当年我结婚的时候他爷爷给扯的料子，那时候一顿饭都吃不饱，哪里舍得用这么好的布料做衣裳，我就留着，想着日后要是有机会再说，没想到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这料子倒是被忘在了后头。”
张晓兰笑着捏捏老太太的肩膀，“奶奶，原来你还藏着这样的宝贝呢！不过这颜色，您穿着绝对好看！”
“就你嘴甜！”
长老太太把布料递给司清清，“那就用它吧，应该是够了的！”
司清清拿起布料大概量了一下，“够了够了，绝对够了！”好裁缝配上好布料才能将设计的服装发挥到最好的状态，她可太开心了。
“三天后，我来给你送衣服，不过……”
司清清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知道张老太太的接受程度，担心跟刚才的报价一样，引起这些人的反对，所以犹豫了一下。
张晓兰好容易看到自家奶奶这么开心，也不想扫兴，直接问：“不过什么，你尽管说，只要我们能满足的，什么条件都可以。”
司清清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我需要十块钱的订金！”
“什么？”
“做衣服还要什么订金？”
“这个女娃娃到底是哪里来的，说话办事怎么一套一套的，真是吓死个人！”
刘晓娟这时候开口道：“可别乱说，人家可是军嫂，别到时候你们说错话，让她的军人丈夫找你们麻烦来。”
“哎呀，军嫂！”
刘晓娟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小的堂屋里瞬间就沸腾了。
“军嫂也不能这样吃拿卡要的啊，是不是？”
“就是就是，军嫂就能骗人了？”
“我也不是没见过军嫂，人家一个个的可都善良着呢，哪有你这样的，啥事都没做呢，就要这要那的！”
司清清：……
张晓兰和自己奶奶对视一眼，两人也还是第一次听说做衣服需要交定金的。
“我做这件事，和我是不是军嫂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衣服是做了设计稿的，而且还走了那么远的路换着交通工具才来的这里，我怎么知道东西做完以后，会不会出什么岔子？这也是对我自己的付出劳动的保障，当然，要是到时候你们不满意我做的衣服，我绝对不说二话，订金和赔偿，都会给你们的！”
司清清很反感刘晓娟在这个时候爆出自己是军嫂的身份，这不明显想借着这件事给军嫂抹黑么？
“还有，我是军嫂怎么了？刘晓娟，你忘了上次侮辱军人军装的事情了？还想去一趟公安局嘛？”司清清声音淡淡，眼神犀利的看着刘晓娟。
一听到公安局，刘晓娟的脸色变了变，缩着身体跨坐在炕边上。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这怎么还进过公安局？
张晓兰是个机灵的，看到势头不好，赶紧开口打岔，“十块就十块，我们家又不差这点钱，这十块订金就当是我孝敬我奶奶的了。来，清清，拿着，三天后，我们等你的衣服哈。”
司清清笑着点头，收下了订金并且写了一张字据交给张晓兰，上面清楚的写着拿了什么布料，要做什么款式，以及交货日期和订金金额。
“你拿着，到时候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司清清说完，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临走时看了一眼鸵鸟一样躲在人群里的刘晓娟，对这个人的方案程度直线上升。
从张家出来以后，司清清就开始串街走巷的看铺面。
她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这个道理，尤其她做衣服的，要是别人看不到她的衣服，就算是自己做的再好也没有用。所以她现在选店面，找的全都是在地理位置好，周边交通四通八达的。
只是这样的铺面好多都已经有人了，她走的脚都快磨破皮了，也没看到合适。
再加上她今天这一身装扮，实在是引人注目，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她是自信的，但是也怕在这个还比较混乱的时候，被人盯上了不好。
于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歇歇脚，顺便拿出刚才逛的时候买的烧饼，开始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就在她刚吃两口，还没来的及咽下去呢，隔壁一个关着的门就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女人端着一盆水，二话不说就朝司清清坐着的地方泼了过来。
“哎呀！”
司清清条件反射的从地上窜起来，躲过了一些脏水，但很多还是泼到了她的红裙子上面。
“哎呀呀，不好意思啊这位女同志，我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那女人一看到自己泼到了人了，赶紧走上来道歉。
司清清拍拍身上，又看那人一脸真诚的歉意，便也不好在说什么，“算了算了。”
“同志，你坐在这大日头底下做什么呢？”
女人看着司清清穿的挺体面周正的，长的也白净，却一个人坐在这大树下面吃干馍馍，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了，不由多问了几句。
“啊，我来逛逛，走累了，坐下歇会儿！”
司清清也不隐瞒，靠着树咬了一口自己剩下的烧饼，顺嘴问到：“大嫂，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出租的店面吗？”
“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