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花小白龙，蒜蓉赤焰虎，盐焗幽冥狼，烤全飞天猪……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赵元开紧锁眉头，冲着老板招手，喊道：“老板，过来一下！”
“来嘞，请问客官有什么问题吗？”
“我问你啊，你们烤着这些妖兽，打哪儿来的？偷猎的吗？随便什么肉都能吃的吗？”赵元开一连数问。
边上，姬若水有些不解。
吃妖兽在中土世界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别说妖兽了，仙兽魔兽只要肉多肥美，不吃留着干嘛？
只是中土世界没有大汉这么复杂丰富的做法，什么叫花、蒜蓉、盐焗……这都是啥啊？
其实赵元开问这些问题，是站在一点的立场和角度之上的。
大汉在之前下令立策接纳妖灵的时候，就对于兽和灵有过明确的讨论，何为兽？又何为灵？
最后确定了以灵智为绝对的衡量区分依据！
这么做的意义是很大的，尤其是针对妖灵一族，以前的妖灵是啥？乱七八糟灵兽掺杂，没个标准。
现在是把妖灵单单的区分出来，归入和人类平等的地位之上，让其和妖兽彻底分家。
如此一来，就确定了明确的生物等级差，以此方便对妖兽的驯化和利用了。
“客官，您可真严谨，放心吧，我这儿的妖兽食材都是从市场上进来的，是专门的驯化养殖场里头的妖兽，哪能用偷猎的呢？再说了，前几年益州的风灵鸟肉吃倒了几千人的教训可还没过去多久呢！”老板笑着说道。
赵元开听到这儿，安心了不少。
姬若水却蹙着眉头，依旧是不解，下意识的问道：
“你……你刚刚问的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食品安全问题，你能理解吗？”赵元开侧身，认真问道。
“啥？”
姬若水眼珠了一瞪。
赵元开思考了一下，如是道：
“这么说吧，前几年大汉盛行食用妖兽，但因为疏于管理，出了妖兽肉中毒事件，后面大汉食安司便出台了一系列的国策，在协同了其他几个相关部司，对于大汉境内存在的妖兽做了个系统划分，这个划分体系很复杂，有关于危害性，有珍稀性，有实用性和食用性……”
“也就是说，大汉现在确定了受保护类妖兽的名录，有些妖兽很珍惜，需要人类的介入保护，不然会灭绝的。有些妖兽肉质好，肉量大，就列为食用妖兽，让人工培育大规模饲养，就是菜单上那些。还有一些呢，性格温驯样子可爱，有很强的陪伴属性，且危害性低，就可以被家庭饲养作为宠物伴侣……懂吗？”
大规模饲养没什么特别的。
兽宠也可以理解。
但是这人类介入保护？？
“你们保护妖兽？不是吧？”姬若水真不能理解。
“当然得保护了，这是为了维护生态物种多样性，这个概念很复杂，说了你也未必能理解！”
“你说啊，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理解了？”
“你这是抬杠。”
“才不是！”
“那好，如果我说，某个物种在九州星灭绝了，然后会导致整个九州星的生态崩溃，你能理解吗？”
“你这不是瞎说吗？”
“看，就说你不能理解吧！”
“哼！！”
姬若水的小脸抽抽了一下，转过头，一声冷哼。
欺负人嘛这不是。
但……
下一秒，姬若水怔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差异无比的看着那桌子上的人……不，那不是人，是妖！
“那……那？？”姬若水立马转过身。
赵元开看了一眼，确实是妖，其中还有一位是没有完全蜕变人形的妖灵，但同桌之上人妖混杂，喝酒吃肉好不开心。
“咋了？”赵元开反问道。
“不是，妖啊？人妖殊途啊？你们这儿怎……”姬若水急了。
“谁说人妖殊途了？那是妖灵，出了皮囊之外，和人类没有任何的差异，你呀……这叫外貌歧视，要不得！”赵元开批评道。
这下姬若水更加受不了啊。
她瞪着大眼眸子，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赵元开，竟然无言以对了。
“不，不对，什么歧视啊？自古以来，人与妖都不是不两立的，你们这样会……会……”
“会什么？我大汉的商部尚书就是一位九尾天狐，朝堂之内，一样是妖灵不少。在大汉，妖灵和人类平等且相互尊重，他们一样有着有趣而高尚的灵魂和独立而情形的妖格！”
赵元开义正言辞。
这番话声音不小，传到了那一桌的耳中，那几位妖灵顿时感动红眼啊，一妖端着一杯酒接过来了。
“这位兄台说的好，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都是妈生的，所以平等！”
“对对！想我当今天武帝尊，何等格局和胸襟，立下国策定下基调，这才有了我们人类和妖灵的共融美好！”
“这位小姑娘，本妖不得不批评你两句了啊，什么自古以来人与妖不两立啊，这是人类的大汉，也我们的大汉，我们是家人啊，一家人为什么会不两立啊？”
“依我看啊，小姑娘你肯定没接受过太多的教育，是不是不爱读书啊？你这个思维和觉悟还有待提高啊。”
“哎，可不能这样说人家，四级义务学府制度也难免有漏网之鱼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
……
这一通说道的啊，别说姬若水了，就连赵元开都愣住了。
我大汉子民什么时候素质觉悟这么高了啊？
果然还是教育兴邦啊！
姬若水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毕竟，打出娘胎起，还没有人敢批评过她啊。
“好了好了，当今帝尊不是说过吗，人也好，妖也罢，最难逾越就是心中的成见，那是一座大山，任重而道远。”赵元开赶紧摆手，示意这几位妖灵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但没想到……
“对对，帝尊就是这么说的！”
“当今帝尊那是真的伟大啊，太了不起了！”
“那可不，没有帝尊哪有今日之大汉？要我说，帝尊就是神灵在世！”
“神灵也配跟帝尊比？”
……
完了。
越来越离谱了。
赵元开看着姬若水，没想到姬若水眼色竟然缓和了几分，看向赵元开的时候有些复杂和微妙。
那伙妖灵散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的姬若水，欲言又止，最好还是低声道：“你……你们大汉真的做到了人族和妖灵的共融？”
赵元开想了想，突兀间脸色变得认真而凝重，回道：
“大汉有很多跟修真文明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对于妖灵的评定，在大汉看来，只要有灵智有灵魂的生命，可以被教化，能塑造正确的是非观，就应当与人类平等。”
“从来都没有什么势不两立，只有心中的傲慢和偏见。只要你肯放下，投之以桃，就必能收获以李，你看，那边多好啊。”
姬若水下意识的看去。
是啊，那一桌子的氛围多好啊，只是皮囊不同而已，其他的与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再看那里，那有棵梨树，假设梨树下站在两家人，而树上的果子只能供一家人生存，他们应该怎么办？”赵元开又问。
“灭了一家不就行了？”姬若水不假思索道。
“其实两家可以忍忍，相互退让一下，然后合力种出一片梨园，这样不仅仅两家都富足了，还会有盈余去帮助其他人。”赵元开笑道。
语气淡淡，气质超然，像个圣洁而崇高的圣人。
那一刻，姬若水怔住了。
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赵元开。
“大汉有很多学科，主流的理学工学创造了这个地方的物质基础，而文学让这个地方可以高效而稳定运转，武道仙道之学为这里提供了绝对的安全保障……但归根结底，还是源于它们的母亲，哲学！”
“哲学说白了就是思考、质疑和辩证，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
讲到这儿，赵元开戛然而止，因为烤妖兽肉上桌了。
“罢了，吃吧！”
“额……”
姬若水有些木讷。
转眼看向餐桌，顿时双眼冒光啊。
色香味色香味，三大要素之二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不用吃就知道绝对好吃！
又是一阵狼吞虎咽，圣女巨口无吃相啊。
赵元开吃了几口，不禁感概。
其实这个世界完全可以走向更加美好的。
别的不说，单单一个烹饪手法和前世地球持平，再想想这些丰富了几十上百倍的绝佳食材，你就知道这世界有多美妙了。
吃饱喝足，凌晨三点。
此时已然万家灯火熄灭了。
赵元开和姬若水依旧走在金陵的街头之上。
姬若水很安静。
赵元开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高楼大厦，路口街头，这里只是凡俗界的城镇而已，不是修真界的圣地仙门，却基础设施却遥遥领先。
“赵元开……”
终究还是姬若水先开了口。
赵元开驻足，侧身，映着路灯，面部棱廓柔和，声音也有些温柔，道：
“嗯？”
“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姬若水抬脸，认真问道。
这话有些猝不及防。
赵元开蹙眉，有些不解，道：
“什么意思？”
“你带我回大汉本土，见识了很多我没见识过事物，你也说了很多话，很多话都是意有所指，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你想要我怎么做？”姬若水平静说道。
这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当然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干脆，这点很讨喜。
但这个问题，赵元开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
朕的目的是什么？
“赵元开，你想颠覆这个世界，对吗？”还是姬若水先开口了，话依旧直接。
赵元开点头，没有否认。
姬若水笑了，笑意复杂，难以揣摩。
而后转身，步子缓慢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一边说道：
“你知道吗？其实你的大汉，很脆弱，不仅如此，还经不起任何的打击。我不知道你建立起这样一座伟大的城市需要耗费怎样的代价，但对于合体境的高手来说，毁灭这里是一件很简单很简单的事情。”
赵元开沉默，没有回应。
姬若水没有回头，但接下来的话，让赵元开很是惊喜，如是道：
“赵元开，你真的很了不起，我喜欢这里。”
“也许，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赵元开温柔道。
姬若水的背影陡然一颤，怔住了，而后长舒了一口气，但始终没有回头。
而接下来的话，更让赵元开意外。
“赵元开，你知道吗？如果圣地了知这一切的，他们也许会否定之前的一切决策，甚至会倒向太仓宗的阵营。”姬若水说道。
“这一点，朕可以理解。”赵元开点头。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被打动的，如果只是打动，是不足以、也资格向这个世界宣战的，你只有一条出路，那便是打败！可是……”姬若水突然间沉默了。
这话真的惊艳啊。
打动是不足以颠覆这个世界，唯一的方式，只有打败！
“你让朕很意外。”赵元开笑道，这是肯定，由衷的。
姬若水的背影再次轻颤了一下，而后转身，笑靥如花，绝美动人，就那么看着赵元开，大声道：
“成婚吧！”
“啊？”这下轮到赵元开傻住了。
“我是说，我们成婚吧，有天璇姬家，有八部遗忠，有你的万古不出之天赋，会有一天，你能打败这个世界！”
姬若水大声喊道，脸通红，却义无反顾。
不知怎么的，赵元开犹豫了。
他就那么看着背对路灯的那个女子，突然间觉得这姑娘真好啊。
应是动心了。
其实，从犹豫的那一刻，就已然说明了一切了。
但最终……
赵元开还是摇了摇头。
姬若水就站在那里，木讷，怔然，手无足措，惹人心疼。
“为……为什么？”姬若水颤声问道。
“朕说过的。”赵元开淡声道。
确实说过的。
帝后，无人替代。
赵元开明白姬若水的心思，甚至两人已经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感。
姬若水说的很好，打动不是打败。
天璇姬家不会无条件的支持大汉，当他们了知这根本立场上的对立之后，甚至会彻底站到了对立面。
但，方才，她真的是鼓起了莫大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