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轮椅的妈妈小心翼翼的离开，不敢离得太近，又不敢走开太远。
怕打扰到孩子交朋友，又怕孩子被人伤害。
男孩费力的扭过脑袋，用尽全力才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我是脑瘫。”
“你、你不用害怕，不会传染，我、我生下来就这样...”
男孩说话费力，声调怪异，嘴角时不时抽动一下。
梦里的玉魁没有安慰男孩，也没有好奇的再问下去，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男孩身下的轮椅。
“你的车子看起来好酷，能借给我玩一会吗？”
男孩愣住，久久回不过神，他从未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跟残疾人抢轮椅——玩，这合适吗？
“好，我教你怎么用。”
“我走路太慢，哪都去不了，有了它，我可以去很多很多地方。”
玉魁开心的笑了，拉着男孩起来，一点也没把他当残疾人。
嗯，也没把他当人。
男孩的脑瘫真的很严重，不止走路费劲，起身都费力。
玉魁坐在轮椅上，才发现这辆车不会跑，身子蛄蛹了几下，一动不动。
男孩笑的比玉魁还要开心，抬起抽动的胳膊放在轮子上。
“妈妈说电动的不安全，这个只能用手转着轮子走。”
“两只手往前推，它就会往前走，往后拉，他就会往后走。”
玉魁恍然大悟，学着男孩的样子推着轮椅，没走几米就感觉胳膊酸痛。
毕竟是女孩子，力气小得多。
“算了，太麻烦了。”
男孩以为玉魁跟他玩腻了，嫌他麻烦，低着头不敢说话。
早已习惯的故事结局，就算再残忍，又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玉魁瘫在轮椅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本来刚才玩鬼抓人就累得要死。
余光看向身边站着的男孩，眼睛瞬间点亮。
“你推我。”
“这样好不好，你先从这里推我到滑梯那，然后换我推你。”
“用手转轮子太累了，我不喜欢。”
等等，这不对吧？
男孩一脸懵逼，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脑子要不了一点。
鄙夷他的人他见过，厌恶他的人他见过，同情他的人他也见过...
把他当牛马用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围观的吃瓜群众更加不淡定，大家一个小区，都认识坐轮椅的男孩。
可怜的小家伙，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爸妈要上班，他只能努力学着独立，学着一个人适应残忍的人生。
小丫头，脑瘫懂不懂？
残疾懂不懂？
能不能有点同情心，能不能做个人？
男孩听完玉魁的主意，眼眸里的兴奋和惊喜掩不住，忙不迭的点点头。
“好。”
男孩推着玉魁，艰难的走着，尽量让轮椅保持稳定匀速。
轮椅上的小丫头笑的没心没肺，拍着手替男孩加油。
换人，再换人，推了几圈后玉魁感觉有点腻了，伸手让轮椅刹车。
男孩怕别着女孩的手，赶紧停下。
“你、你要走了吗？”
玉魁摇摇头，语气中满是不舍。
“这才几点，吃晚饭早着呢，怎么，你急着回家？”
男孩赶紧摆手，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脸蛋通红，满头是汗。
“没有没有。”
“我没事，不急着回家。”
玉魁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有了轮椅这个新玩具，还没玩够，怎么舍得回家。
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无意间看到滑梯上鬼鬼祟祟的小伙伴。
眼睛再次点亮，闪闪发光。
“你们几个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都给我过来。”
几个小孩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不敢违抗玉魁的话，不情不愿过来。
玉魁没有回头，抬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男孩，开始介绍。
“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
“对了，小奇怪，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见所有人都看着他，紧张的全身颤抖，五官扭曲的更加奇怪。
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我...我、我叫奇乐，宋奇乐。”
玉魁听到答案眉头皱的很紧，嘴里神经兮兮的念念叨叨。
“宋奇乐，奇乐，奇了....”
“小奇怪，你不光人长得怪，名字也奇奇怪怪，太绕口了。”
“不如这样，我叫你小乐好不好？”
玉魁说完，抬起头看向围过来的小伙伴，眉眼一挑，霸气十足。
“你们几个听好了，小乐是我的朋友，也是你们的朋友。”
“以后大家一起玩，谁敢欺负他，我打爆他的脑袋。”
“知——道——了——”一群小孩回答稀稀拉拉，却没人敢不回答。
画面一转，梦境变化。
还是那个公园，不过只有玉魁和小乐两个人，看起来年龄大了些。
十多岁，初中生模样。
玉魁躺在长椅上，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木板上凸起的钉子硌的难受。
老旧小区就这样，什么都破破烂烂。
“喂，小乐，我们怕是要很久不能见面了。”
“我要去渝州上高中，爸爸说安岳的学校太烂了，纯粹浪费时间。”
小乐摇着轮椅停下，极力掩饰着心里的难过和不舍，却不敢说一个字。
他习惯把一切藏在心底，不说，就不会被嘲弄。
“大城市当然好，安岳那么小，怎么比得过渝州。”
玉魁赞同的点点头，语气里全是兴奋和期待。
“新的学校，新的生活，小乐，你信不信，我在渝州也可以过得很好。”
“大城市又怎样，我可不怕。”
“我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九州最厉害的物理学家，超越居里夫人。”
小乐失笑，他从未听过有女孩子喜欢物理学。
“你、你准备去哪所大学？”
时代变了，学校多，学生少，想去的学校只要成绩别太离谱基本都能实现。
当然，九州塔尖的那些顶级高校除外。
玉魁抬起胳膊，伸手挡着阳光，从指缝里看着小乐，语气不耐。
“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渝州理工，除了它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我倒是想去清北，我没意见，问题是他们不要我啊。”
“我可没有能给我办定向委培的老爸...”
小乐没有回答，暗暗记在心里，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嘴角露出苦笑。
渝州理工可不会要一个残疾人，做什么美梦呢？
他离不开轮椅，爬不上楼梯，做不了实验，记不好笔记。
废物，就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