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蛇的话，令简零的眸子都因震惊而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没有……崩坏？”
“……”
但很快，他平静下来。
“可……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
“让她……成为神降者的？”简零还是感到不解。
“这个，就要从神降者的本质讲起了。”灰蛇缓缓道来。
“神降者之所以能凝聚如此庞大体量的崩坏能，并掌握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权能，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拥有一种特殊的‘能量’。”
“为了方便起见，我们可以称呼它为‘神性’。”
神性？
瞬间，简零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从第六神降者那里篡取的“矛盾”权柄，还有现在看来同样也是一种权柄的布洛妮娅的“构造”能力。
哪怕他已经激发最大力量，可他依旧感觉和这些法则之间有一种微妙的隔阂，无法真正将其发挥。
现在看来，他缺少的，正是这种“神性”。
“神性以非物质的形式存在于神降者体内，它是神降者全部力量的源泉。”
“‘蛇’的计划所需要的，正是这种神性。”
“但很不巧的是，随着神降者死亡，神性也会随之消散。”他继续陈述道。
“于是，经过长时间的研究，[螺旋]大人与[无限]大人联合创造了一种将非物质形态的‘神性’转化为物质形态的‘核心’的方法。”
“不论是神性还是核心，它们的本质都是理论上虚数奇点的‘不可能结构’，因此这种存在状态上的转变并不会影响作用效果。”
“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
“仅仅是转化第一神降者的神性，便耗费了组织长时间以来积累的大部分资源，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创造第二颗核心。”他不时停顿一下，以便简零能有时间消化他所说的话。
“但问题还是出现了。”
“被转化的核心陷入了某种沉睡状态，无法用于计划。”
“组织进行了无数实验，最终发现只有在人体内，核心才能够逐步苏醒。”
“可所有实验的参与者都无法与核心完全同步，导致最后无一成功。”
“而一旦失败，核心又会重新回归沉睡，前功尽弃。”灰蛇将视线移向远处。
“无奈之下，‘蛇’在全世界范围内搜寻可以与核心同步的‘适格者’。”
“至于结果……”
“是布洛妮娅，对吧。”简零接话道。
“并不完全如此。”
“其实当时挑选出的适格者，是两个人。”
“一个，是那位布洛妮娅小姐。”
“另一个，是逆熵前盟主——瓦尔特·乔伊斯。”
“只是那时，乔伊斯已然离世。”
“所以，布洛妮娅小姐便成为了唯一的适格者。”
“你应该也看过我给你的情报了吧。”灰蛇重新看向简零。
“就是在那个时候，[无限]大人将核心植入了她的身体，并由[戒律]大人在她的意识中布下戒律，压制核心中第一神降者的残念，而核心的力量也修复了她的伤势。”他又停了一下。
“剩下的，你应该也能猜到了。”
“同步非常成功，随着布洛妮娅小姐的成长和变强，核心也开始一步步苏醒。”
“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在她的实力大幅跃升时，会短时间内性情大变。”
“那就是因为身体在适应核心的力量时，残存其中的第一神降者的意志影响了她。”
“只是，‘蛇’的计划，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核心自行觉醒。”
“于是，便有了这次的交易，加速核心的觉醒激活。”灰蛇一口气说完，便不再言语，等待简零作出反应。
“……”
“灰蛇，你实话告诉我……”简零缓缓偏过头。
“你们的计划结束后……”
“她……会怎样？”
“……”
“我们自然会尽全力保护她的生命安全。”
“但，最乐观的估计，她死亡的概率为95%”
灰蛇并未隐瞒。
但他没有告诉他，那剩下的5%，是成为一个“活着”的“死人”。
毕竟，有希望，总比一点都没有强。
“……”
“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这个问题，近乎于无理取闹，只是他无意识的低语，并不期望得到答案。
可出人意料的是，灰蛇依然回答了他。
“这并不是巧合。”
“你应该明白，世界泡作为某种‘影子’，虽然大部分人仍是独立的个体，但同样也是对本征世界的一种影射。”
“而这两人之所以会被选中，唯一的可能便是……”
“在本征世界之上，这两人，便得到了‘真理’权柄的认可，完成了与核心的高度同步。”灰蛇耐心的给他解释。
“以上，基本就是我所了解的全部。”
“至于更深层次的计划，就只有那几位尊主大人知晓了。”仿佛完成了任务般，灰蛇像以前一样晃了晃手中的雨伞。
“……”
“是爱莉希雅……让你来的吧。”简零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此刻，他的眼中憎恨已消退大半。
的确，当正义的对立面只是另一种正义时，“恨”，似乎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蛇的尊主们可以为了战胜崩坏而自我牺牲其中任何一个，只不过非常巧合而又不巧的是，布洛妮娅，成为了那个必须被牺牲的人。
别无选择之下，似乎，也不应该再去增恨。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会就此妥协。
灰蛇没有否认。
“所以呢？”
“让你来和我说了这么多，把这些都告诉我，目的何在？”
“难不成……你们，还想让我‘放弃’吗？”这一次，他的矛头已明确的指向了对方。
“并非如此。”灰蛇抬起那只空闲的手。
“[无瑕]大人只是认为，你有权利知道这些。”
“作为……那位小姐的托付者。”
说到这里，灰蛇突然话锋一转。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接下来，纯属我的个人观点。”
“对于阁下来，想要保护的，必然不只是她一人。”
“而对于这个世界，它所承载的，也绝非‘一人’。”
“既然如此，您真的有必要，去站在它的对立面吗？”
“牺牲少数人去拯救多数人，这是绝大部分人都懂得如何去做出的取舍。”
“哪怕是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生命不该以数量去衡量，但是在那个有趣的电车问题中，这所谓的绝大多数人，仍会去选择牺牲那少数人。”
“更何况，仅仅以一人的生命为代价，去换取整个世界的救赎呢？”
“既然如此，又为何一定要与世界对抗呢？”
“就像，那位主教一样……”
他的掌心，忽然多出了什么东西。
正面，是巨蛇。
反面，是巨剑。
他将硬币抛到简零的手边。
“这次，就由你自己，做出选择吧。”
“……”
“呵～……”
他挪动手掌，捡起那枚坚硬的钱币。
用双手的食指与拇指，将其捏住。
然后……
咔哒！
只是稍稍用力，便应声而断。
他摇晃着起身，将两半无用的废铁随意的丢在脚边，向着与灰蛇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待在这里。
“既然，你让我选……”
“那我告诉你，我会怎么选。”
“即便，你们是绝对的‘正义’。”
“即便，这是被所有人都认可的道路。”
“即便……这是世界的选择……”
每一字落下，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可……那又如何？”
“我也……绝不接受！”
……
……
走……
继续走……
仿佛停下，就会安然睡去。
短暂的停息后，戒律终于发动了最后的攻势。
“布洛妮娅……布洛妮娅……”
他喃喃的，一刻不断的重复着那个名字，好像只要稍稍出神，便会将其丢失。
走出城市，他忘记了与她的经历……
淌过溪流，他忘记了她的声音……
翻过丘陵，他忘记了她的模样……
直至，不知何时，不知何地……
他终于，再也无力，迈出那微跬的下一步。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终究遗忘了，已被他衔在口中，重复了无数次的那几个文字，最后的含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