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艾抬起头，用鼻子吸了口气然后放下肩膀：“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欧洲足球这么发达，我不得不来留学呢？如果中国足球也这么发达，我就可以一边享受足球，一边和家人团聚了。”
队报记者继续问：“你是中国最知名的、成就最高的足球明星，还曾经做过中国足球学院院长，在你看来，中国足球的问题是什么呢？”
新华社的林记者靠在沙发上，单手拄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等着王艾的回答，马凡舒拿着小本子，打算记点什么。
“这方面，我跟他们……”王艾冲中国记者方向示意：“说过几次，基本原因是中国大部分国土处在温带，温带的国土出产比以寒带为主的欧洲高，养育人口多，存在较大的人地矛盾，所以足球这种对场地要求较大的运动在中国缺乏土壤，这是禀赋上的原因。在新中国成立后，全民族就进入了一个复兴阶段，首要的是追赶近代以来中国的科技落后、生产力落后。在这个追赶过程中，中国从上到下，都更为重视积累、投资、发展，虽说也重视全民健身，但侧重是投入较小的项目，比如武术、跑步、举重、体操、乒乓球，而不是足球、高尔夫球、游泳这些成本比较高的项目。”
队报记者连连点头，见王艾住口了追问：“可是你的国家，已经很繁荣了，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甚至已经超过了美国。”
“可是中国人口是美国的四倍，所以哪怕按购买力平价计算，我们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还有很大差距。我们国家，或者说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起码在主张上，都是为了所有人民的幸福，而不是为了所有人积累起来的数字。而足球，恰恰是一项需要大多数底层人民参与的运动。当我们的人民看到我们的生活距离你们还有很大的差距时，他就会有紧迫感，不会有太多的享乐欲望，这制约了过去、也制约了当下中国社会对足球的投入。”
“那么，作为你，站在职业足坛顶尖的，也差不多是历史顶尖的一批人中的一个，面对自己国家足球运动的现实，抱歉，我说实话，中国足球运动的水平和你的成就并不是一个层面的。你面对这种局面，会不会非常遗憾？”
见王艾发笑，记者补充：“刚才你说了，如果你的国家也像欧洲这样，你就不用离开家了。而且中国的国家队、俱乐部会是各层面冠军的有力竞争者，这样的话，本来就在世界顶尖的你也许可以喊出我是世界之王。”
王艾哈哈笑，惊动了怀里打呼呼的独立，王艾低头安抚了几下方才抬头：“你知道吗？我的太祖那一辈，有一个是抗日烈士，就是二战时抵抗法西斯牺牲的英雄，到现在多久呢？85年，我可以很直白的跟你说，这85年在你们的眼里和在我们的眼里是不一样的。”
“哦？”记者们都来了兴趣，连一直低调工作的同声传译员也抬起头来。
“我在欧洲走过很多国家，巴黎这里到处都是几百年的建筑，其他国家也差不多，但在中国，数百年、数千年的建筑绝对数量当然很多，毕竟中国和欧洲一样大，但比例却低很多，那都是血腥战争的摧毁和战后为了发展的重建。你们看老照片，会发现很多相同的风景，而中国人看老照片，二十年一个跨度的话，几乎找不到同样的建筑，除非是文物。”
大概是怕惊到独立，王艾的声音也变得温柔：“85年，那时候你们就有电，有电灯、电话、电梯，而那时候我们有什么呢？我是指绝大多数的中国人，还在烧油灯、蜡烛，为了节省甚至都很少烧。那时候我们的农村，连牛这种大牲口都不多，耕种靠的是人力，化肥也没有，亩产两三百斤粮食。这85年过去了，发生了什么呢？是我们享受的物质，在数量虽然还不如你们，但质量上已经差不多了，你们用电脑，我们也用，你们用智能手机、我们也用，你们有家庭汽车，我们也有。”
记者们默默的听着，王艾抬起一只手点了下自己的胸膛：“这意味着当我们小时候听老人讲故事，代入他们的时代，再看现在的时代，我们几乎完整经历了你们的整个现代化过程，从蒸汽革命、到电气革命再到计算机革命，而你们只经历了两次，甚至是一次半。这段独特的经历赋予了今天的中国人独特的审美倾向，我们不在乎现实的贫瘠，甚至这会给我们更大的动力去亲手改造它，因为我们的祖辈、父辈经历过，我们去做，没什么大不了。”
听了这话，座中人顿时升起了豪情万丈的感觉，林记者拿起茶杯：“为这句话，干一杯！”
王艾呵呵笑着拿起杯，和几个人都碰了一下，顺便还给几个人推了推水果，大家简单休息片刻才继续。
林记者顺势问道：“你谈到了文化差异，作为在中国和欧洲都取得了一定成就的人，你怎么看待有人反对全球化？”
王艾想了片刻：“我小时候，妈妈攒了很久的钱，带我去了一次鞍山。”
说到这，王艾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笑意：“219公园那个大滑梯，真好玩儿。到那多远呢？30公里。那个时候我们的活动范围，最远也就是30公里，基本上日常就是一公里范围内。现在呢？我不说我，普通人，也不说旅游，就是工作，日常距离也拉到了3公里以上。这说明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交通会便捷，人会在更大空间范围内组合工作资源和生活资源，如果算上网购，那就更宽泛了。这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就是人民之间的互相了解在加深。我想，这个现象是普遍的，只是中国人感受的会更深一点。”
“你认为生产力的发展，全球化是必然的，文化差异也会随着人民来往的加深而逐渐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