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双修这事，还是闻珩提的。
书妤记得那时候他伤势还挺严重，腰腹缠满了纱布，他穿着单薄的衣裳，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她，冰透绿眸子光影荡漾，像是什么都是说了，又像没说。
后面的事情顺其自然。
她来督察界后，闻珩便时常来这，那次为她研墨到了半夜。现在想来，估计一开始就想留宿。
他那时伤着，书妤都不敢用力，生怕腰腹的伤口崩了。
闻珩显然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研墨的手指停了下来，他轻声道：“我不想你只把我当做炉鼎。”
“……”
这话打得书妤猝不及防的，她偏头看去，闻珩低眸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红色发带。
他说闻家人不是处子之身后，就会在手腕上缠上红色的发带。
鲜艳的颜色，衬得他的手腕愈发白皙。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书妤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今晚可回修仙界？”
烛火摇曳，气氛不知不觉暧昧。
闻珩掀起眼皮，“你没有回答我。”
“尊者修的大道，不是该断情绝爱？”
“世上大道无数，若要断情，便另寻一条。”闻珩撑在案桌上，慢慢靠近她，纤长的睫毛垂落，声音很轻，“闻珩认定了你。”
书妤正要开口，他却搂住她的脖子，冰透绿色的凝着她。
她可太熟悉了，闻珩每次露出这种淡淡的，又带点勾人的眼神，就是代表他有点生气了。
“也罢，”闻珩贴上她的唇，喃喃道：“早该知道你就是这般人。”
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解开自己的腰带，闻珩把她压在柔软的地毯上，吻落在她的脸颊。
“不是一直好奇那时我在烟花柳巷都学了些什么吗？”闻珩居高临下看着她，“今夜便告诉你……”
如此反常，看来还不是一般生气。
……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动静才渐渐平息。
书妤侧过身看闻珩，他衣衫已经一丝不苟地穿好了，只有露在外面的脖子红痕点点。
脸颊眼尾还弥漫着未散去的绯意。
她的视线一寸寸下移，落在他的唇上，红肿湿润，吃了许多不该吃的东西。
“闻珩，我能感觉到，”书妤把玩着他微凉的手指，“明日我的雷劫就会来。”
闻珩一怔，“这么快？”
“和尊者双修，就是烂泥也上墙了。”
闻珩眸光闪了下。
书妤接着道：“九天雷劫不是闹着玩的，若是……”
提前知道她要说什么，闻珩抬手捂住她的唇，“你会没事的，我会为你护法。”
书妤亲了亲他的掌心，“不要。你护法我反而没办法专心。放心吧，我定会飞升，届时阙玉仙尊可要快点追上我的脚步。”
她的态度坚决，闻珩只能点点头。
“我渡劫之际，督察界就交给你了掌管。”
书妤环住闻珩的腰，餍足地闭上眼睛，声音渐渐微弱，“你可要替我守好六界和平……”
闻珩敛眸，认真地注视着她。
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他才慢慢道：“好。”
翌日，裘灼又来了督察界。
不过一个多月过去，他就消瘦了许多，眉眼愈显锋利，金色的眸子阴沉晦暗，整个魔看着就像地狱来的修罗。
这督察界的弟子已经见怪不怪，也不阻拦，生怕触到他的霉头。
“魔尊怎么又来了？”
书妤正打算寻个好去处渡劫呢，就看见一身黑袍的裘灼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书妤你什么意思？”
书妤知道他是为魔界来的，这几日有些修士仗着闻珩与督察界交好，行事颇为嚣张。加上和魔族不对付，便抓了几个魔族回去当奴隶。
裘灼一听哪成，立马就和书妤发来信笺说要和修仙界开战。
这才消停多久，书妤自然驳回了。
她也知道这么多，裘灼肯定要找上门，这不，一大早就来了。
裘灼明显气得不轻，“什么督察界，不过是和修仙界狼狈为奸，还大言不惭为六界和平。”
“魔尊来就是为了这个么？”
裘灼一怔，有些莫名，“不然呢？”
半晌，他反应过来，他上下打量着书妤，讽刺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特意来见你的吧？我竟不知堂堂督察界首领，竟然这么自恋。”
书妤叹气，“这个给你。”
是一包冒着香味的桃花酥。
这个东西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记忆，裘灼不接，警惕地看着她，“你又想做什么？我如今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
“……”
书妤直接拉过他的手，把纸包强硬塞到他手里，“少废话。”
裘灼嘴上十分嫌弃，身体倒很诚实，拿着没撒手。
“接下来几日我要去渡劫，”书妤越过他，“有事你找却芷吧。”
裘灼下意识抬手，却在抬起的瞬间僵直收回。
唇瓣嗫嚅，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失神往回走时，经过几个在交谈的弟子。
“听说那几个修士被处了鞭刑，那么长那么粗的藤鞭，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的。”
“活该，那几人那么欺负魔族，就该血债血偿。真是太嚣张了，他们是忘了我们督察界的存在了吗？”
“他们都说魔族和我们关系差，我都不这么觉得。”其中一个弟子压低声线，“你们看尊上什么时候亲自出过手，还是为几个魔族。”
“就我觉得尊上和魔尊还有点好磕吗，表面上水火不容，实际上爱得死去活来。”
“仙品！”
几人聊到兴头上，完全没注意到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她已经去了吗？”
闻珩刚刚处理完修仙界的事情就立马赶了过来，却被告知书妤已经去了流云峰渡劫。
大能渡劫的天雷不是闹着玩的，一般修士靠近就会被雷电劈成焦炭。
所以她特意选了个离督察界弟子最远的地方。
“放心吧阙玉仙尊，尊上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闻珩仰头看着滚滚云雷，没有回话。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另一边，裘灼刚到魔界，就听见上空传来一声震天动地轰鸣声。
他抬头，只见一道紫色雷电径直劈向一处，那位置，是督察界。
“这是有人渡劫了。”
大能渡劫一般要渡三天，一共九道天劫。
但这只是第一道，就紫色天劫。
裘灼眼皮一跳，他嘱咐一旁的魔族，“去打听是谁渡劫。”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在督察界，到了渡劫修为的人，只有一个。
书妤这次渡劫，得到了六界的关注。所有人都在猜测她能不能飞升。
裘灼这三日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无法专注。算算时日，这是她渡劫的最后一天。
督察界戒严，旁人根本无法进入。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有闻珩守着，总归不会……
“王，你意下如何？”
这道声音打断了裘灼的思绪，他愣了下，和底下一众看着他的魔族对上视线。
“继续说。”
“王，如今魔族新鲜血脉太少，为了魔族的未来，还请王重新考虑一下立后的事。”
裘灼眯起眼睛，“这事说了多少遍了？我现在没有立后的打算。”
“王，恕老夫多嘴一句，她早已与闻珩私定终身，那闻珩手上都缠上了红色发带，王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说到这个，裘灼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他的手指攥紧，一股莫名的情绪盘旋在胸腔，久居不下。
他声音带了几分怒意，“你们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书妤如今和我已无瓜葛，若是再提她……”
“轰隆！”
这一声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疼，有些魔族甚至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
裘灼脸色一白，他也被这雷声震得耳朵生疼。
她这是，飞升了？
半晌，一个魔族跑进来，裘灼迫不及待询问，“如何？”
那魔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回道：“书妤，她，她渡劫失败了……”
裘灼呆愣，大脑中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他耳边一阵轰鸣，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
他机械地往外走，不顾阻拦去了督察界，去了她渡劫之地。
一片虚无，降下的九道天雷把流云峰烧成一片灰烬。
而那虚无之处，坐着位白衣男子，他一动不动，跪在地上，雪白的衣袍沾满了泥泞。
一口腥甜涌上喉间，裘灼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那里，再度回神，他已经死死揪着闻珩的衣领。
他的双目赤红，声音带着无法克制的怒意：“你不是护在她的身边吗！为什么会让她出事！”
闻珩没有反抗，冰透绿的眸子灰暗无光，眼睛布满了血丝，他怔怔的，像是丢了三魂六魄。
……
督察界尊上渡劫失败了，听说被降下的第九道劈得魂飞魄散，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消息一出，六界轰动。
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妖界打算一举吞并督察界，却被修仙界阻止，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魔族也出手阻拦了。
斗了一辈子的两界，竟然诡异地和好了。甚至还一同帮助督察界维护六界和平。
三年后。
一身材消瘦的魔族正往中心城走。
数百年前他被困在了死亡之境，这一困就是几百个年头。等他千辛万苦从死亡之境逃出来，这才发现如今世道已经大变样了。
尤其是他们魔界，记忆中明明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如今……
他昂头看着那一簇簇紫色的花，难得有些茫然。
他拦住一个白发魔族，好奇问道：“诶兄弟，我们魔界什么时候种上花了？”
那白发魔族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新来的吗？”
“算是吧。”
“这个啊，叫做蓝花楹，是王特意嘱咐我们种的。说是魔界死气沉沉的，种点花好看些。你看这花，多漂亮。大家都说它寓意着幸福美满呢。”
瘦魔族更加疑惑了，“可是蓝花楹的花语不是……”
——在绝望中等待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