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安神殿，书妤看见半大的奶娃子垫着个凳子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她悄无声息走进去，小月牙还没有发现她，拿着一根长香熟练地插入香炉里。
书妤冷不丁开口：“你在给谁上香？”
小月牙被她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还好书妤用灵力托了下她。
她堪堪站稳后，圆乎乎的眸子看着书妤，像其他神只一样喊了她声天神。
“我在给……”
小月牙有些害怕地看了她一眼。
书妤淡声道：“说吧，我不会怪罪你。”
小月牙心虚眨了眨眼睛，声如蚊蚋回道：“给，给我娘亲……”
这话一出，书妤眸中露出几分惊讶，虽然她不太承认，但这个说的是她吧？
“岑礼让你做的？”
“嗯……他要我每日，都给你…，给娘亲上香……”
难不成之前岑礼说她死了，才要这小孩给她上香。不过他这么说也情有可原，就算小月牙知道她还活着，那也和死没什么区别。
书妤看了眼那香炉里静静燃烧的焚香，一股怪异涌上心头。
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有什么需要你就和安夏说，她会帮你的。”顿了下，书妤补充道：“以后不要弄这个了，怪不吉利的。”
小月牙听到这话却坚定摇摇头，“爹爹交代过我的，要每日每日。”
“……”
书妤见说不通，也不再坚持，左右对她没什么影响。
她抬脚离开了这里。
还没走几步，眼前一道白光亮起，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她就换了地儿。
素净简约的寝宫，四面挂满了绣着山水的屏障，看着陌生。她这是到了何处？
正思索着，身后却传来咚得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了地。
书妤转身，那一身竹青白玉兰道袍的俊郎仙君便映入眼帘。
他瞳孔微微放大，直愣愣地看着她，手上握着小型的雕刻刀，保持着雕刻的动作。
书妤也没想到还会和故人碰到，眼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无奈出声喊了句：“闻珩。”
“啪嗒。”
他那雕刻刀也落在了桌子上。
闻珩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声音很轻，“是我的幻觉么？”
书妤看到案桌上一比一复刻她容貌的木雕，大概猜到了。
这么栩栩如生的木雕，还雕刻的是她的模样，已然算是一件神器了。也就是这神器把她吸过来的。
“不是，是你的神器把我召唤过来的。”
这声音闻珩太熟悉了，他化作灰也记得。
故人重逢，却没有该有的久别重逢的喜悦。
闻珩站了起来，却不敢靠近。
她是书妤，也不是书妤。
飞升后，闻珩见过一次无上界的神只。只远远一眼，他便知他们之间有着条他此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神和仙，是不一样的。
神是孕天地而生，生来便强悍。而仙不过是凡胎肉体飞升，再如何，也无法比拟。
如今书妤身上的气息，就和那神一般，却要强上数千万倍。
能有这气息，他不禁想到无上界的那位，天神。
“书……”
闻珩唇瓣动了动，下意识想要喊她的名字，又生生顿住。
书妤看着他，明白他未说出的情绪，只是淡淡道：“在这里过得还习惯么？”
“……嗯。”
闻珩的视线控制不住落在她的手腕，什么也没有。明明早就预料，在看的一瞬，他的心跳还是空了一拍。
“闻珩，魔族书妤已经死在渡劫之日。你与她的旧情一同被九道天雷斩断。”
书妤垂眸，没有去看他眸中摇摇欲坠的泪意。
闻珩情不自禁朝她走了一步，声音苦涩，“书妤……”
“闻珩，成日待在这屋子里你不——”
声音戛然而止。
夭枝昀盯着眼前背对他女子，有些疑惑，“她是谁？”
狐狸眼好奇地打量着她，直到那女子转过脸。
雪白的狐耳一下子竖了起来。
落后夭枝昀半步的君衍之和仰朋见他挡在那里，“愣在在这做——”
两人露出呆滞的神情。
书妤轻叹一口气，竟然一下子把人都凑齐了。不过，她没有看到裘灼的身影。
转念一想，他与闻珩水火不容，肯定不会来这。
夭枝昀喃喃道：“难不成我出现幻觉了？”
君衍之并不说话，只是无声看着她。仰朋则是红了眼眶，眸中夹着不加掩饰的思念。
沉默半晌，书妤还是开了口：“好久不见。”
话落，三人都红了眼睛。
闻珩视线在几人之间转，心中已有了猜测。他低下眼眸，不再言语。
“阿妤……”夭枝昀朝她靠近一步，想要说什么，却看见她同样后退了一步。
喉间梗塞，夭枝昀没有再往前。
书妤轻声道：“诸位已然飞升，凡间之事应当斩而断之。”
一句话，就把他们想说的话堵死。
夭枝昀咬牙，声音带了哽咽，“我们狐族不是薄凉之族，那些情谊不是说斩就斩的。”
书妤颔首，“我是。”
“……”
她越过夭枝昀就要离开，路过君衍之时他欲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却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书妤看了他一眼，那位高不可攀的妄玉仙尊，眼尾绯红，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她低声道：“自重，仙君。”
万籁寂静。
离开闻珩住处，她原本想回无上界，却听一小仙君和同伴说话：“今日都是第几次了，他搅得瑶池不得安生，也不知他是如何飞升的。”
书妤脚步一顿，顺着他们视线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瑶池旁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
黑袍一半浸入瑶池中，他却浑然不知，仰躺着把酒灌入喉中。
书妤朝他走近，“瑶池里养着百年锦鲤，莫要惊扰它们。”
原本昏昏欲睡的魔族半睁开眼睛，语气不善，“少管闲事。”
“裘灼。”
酒壶滚入瑶池，醉意被这一声驱散，裘灼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他揉了揉眼睛，嘟囔着，“看来我是真的喝醉了，竟然看见她了。”
“……”
书妤轻叹一声，手指掐诀，消失之前落下轻飘飘一句话：“莫不要忘了，心是魔族软肋。”
直到她消失了很久，躺在瑶池边的男人才慢慢把手覆盖在胸膛上，那里没有心脏的跳动。
一滴眼泪顺着眼眶滑落。
为她而生心脏已被捏碎，可是他为什么……
还是忍不住为她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