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出门秋火明就发觉有些不对，空气中气压有些低，闷热的很，动一动，汗水就黏在身上。
陈素娘不由分说，给他拿了把伞挂在车头。
秋火明把伞取下、放平，夹在后座，伞尖平伸到前杠位置，这样不容易掉。
原本以为很快就会下雨了，没想到这雨太倔强，一直到秋火明进了考场，天空依旧只是云层涌动。
上午考数学。
数学卷面，理科生有道附加题20分，文科生答题不计分。
跟文科生的语文试卷一样，出题方主打一个雨露均沾，文理科殊途同归。
数学的考试时间是2个小时，时间比较紧。
卷子一发下来，就有考生分秒必争，急忙做了起来。
“各位考生，记得把考卷左侧的名字等资料填写上去……理科数学是有附加题的，不要遗漏了……”
依旧是监考老师的提醒。
秋火明把试卷从头看到尾，心中有数了，这才将名字等信息写上去。
他给顾晓然、丁宇整理的提纲里，蒙对了几道题型，自己这手气还真不错。
秋火明沉下心来，逐题解答起来。
二楼考场上的丁宇，在浏览了数学试卷之后，立即陷入了狂喜的状态，就连老师在上面说的话都置若罔闻，几道大题，这题型，他都做过，还被火子讲解过。
公式与解题步骤都是打差不差的，也就是阐述的内容与数值不同而已。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风更加急促了，监考老师把窗户给关小了一点。
风呼号着，在楼宇间穿梭……
天色暗了几分，监考老师把教室里的灯打开。
“各位考生，考试时间还剩下30分钟……没写完的考生可以把有把握的，分数高的先解答……”
丁宇写得正起劲，听老师这么一说，发现自己的最后那道附加题还没写，他立即转战附加题，开玩笑20分呢！
“轰隆隆”
教室外的天空乌云翻滚，大雨倾盆而下。
秋火明看了一眼黑压压的窗外，随着这场雨落下，燥热顿时消散一空。
试卷他都填好了，不过外面既然在下雨，他也就不打算提前交卷了，在室内好歹还能躲一下雨。
夏天的雨来的猛烈，走的也很干脆。
雨停下的时候，离考试结束只剩下最后2分钟了。
丁宇还剩下两道填空没写，正要写的时候，监考老师突然在他的桌面屈指敲了敲。
随即他扬声说道：“再提醒一下各位考生，看一看自己的名字等信息填写了吗？你的题目做的再好，这里没填，可都是不计分的。”
丁宇瞥了一眼卷子侧边，顿时大惊，果然他没填……
不仅仅是他，还有好几个学生也是如此，侧边不仅要填名字，还要填准考证号以及考场等信息，还不能有丝毫无差，那些学生大概觉得时间急迫，脸色都涨红了，赶紧低头拿着准考证对照着，把信息誊写上去。
“铃铃铃”
“各位考生，放下手里的笔，立即起身，否则按照作弊处理！把准考证、文具等东西带离考场……”
丁宇长长吐了口气。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提醒他的监考老师。
等走出考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大概是刚刚发现自己没写名字的时候吓到了，他不懂，这就是肾上腺素消退后导致的后遗症。
秋火明跟顾晓然已经推着车在教学楼门口向校门口走了。
雨后的云层里阳光露出了半张脸，路面坑洼处积了水，被他小心地避让开。
“这雨可真懂事，特意挑选我们在考试的时候下！”秋火明赞叹道。
“你还真会用形容词……”顾晓然侧头看向秋火明，突然她神色一怔。
停下了脚步。
秋火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操场的上空，一道半圆的彩虹正横跨半个天际，彩虹的颜色由朦胧逐渐清晰……
“真好看。”顾晓然轻声说道。
那些刚走出教室的学生们，也都驻足看向操场方向。
丁宇推着车追着过来了。
李明也小跑着跟上。
“火子，我有点感动。”丁宇用有些发抖的手，指向彩虹。
秋火明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有病吧，你的手在抖。”
丁宇愤恨的收回手，“你懂不懂浪漫！”
“我跟你要个毛线浪漫！”
“哈哈哈哈”李明捂着肚子，“胖子，有病早点治，你这手确实在抖……”
顾晓然思索片刻，“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握笔太重。”
“还是顾同学懂我，就是太紧张了，我临交卷才发现名字没写！”
“卧槽！”这回是秋火明跟李明异口同声叫道。
“那，然后呢？”顾晓然问道。
“我有贵人相助，监考老师提醒了我……我就赶紧誊写了，刚写好，铃声就响了……”
丁宇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回头记得，拿到试卷第一个先填资料。”秋火明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每次都能有个贵人的。”
天空的彩虹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渐渐的淡了。
“美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顾晓然感叹了一句。
“这么有深度，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了。”秋火明推着车，往前跨了一步，“走吧，饿了，该回家吃饭了……”
秋火明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11点都没到，雨后的菜园里，陈素娘种的西红柿一下子窜的老高，生出了好些个枝桠，大妹正拿着木棍给它固定。
原来种青菜的地方，已经铲除了，搭了一排一人高的架子，黄瓜苗还小，伸出的须柔弱地搭在架子下方，随风颤动。
泥地里生出来许多野草，小妹赤着脚，蹲在地上一根根拔除，不远处，那只芦花鸡在敏锐地寻找虫子，几乎一啄一个准。
自己窗台下的那些砖缝中也生出一些植物，上面缠绕的蛛网，被风雨撕破，蜘蛛不见踪影。
秋火明出去转了一圈，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太阳很快又回归了霸主地位，云层离开它的下方后，它又重新把炙热投向大地。
地面的浅水坑边缘，已经被晒干了。
巷子口的转角处，陈素娘提着竹篮子往回赶。
秋火明迎了上去，把她的篮子接在手上，“妈，你买了啥菜？”
“中午我们做虾子酱，我买了一斤小河虾，配上豆干、毛豆，你奶奶做的豆瓣酱味道那是一绝，比我去年做的香……你妹妹还小就不放辣椒了……”
陈素娘一提到做菜，那话就多了，秋火明也不吱声，跟在她身旁往前走，静静听着。
等下半年他到外地读书，还指不定啥时候能回家一趟，这时候的交通不方便，到南方怕是要倒腾好几次车。
“好了，听得烦了吧，快进屋去看书去，一会儿吃饭叫你。”陈素娘走进厨房，让秋火明把篮子放案台上，就把他打发走了。
炉子升好火，陈素娘把米淘好，放进饭锅端到炉子上。
随即她拖过小板凳，把河虾倒在地上，拿了一个搪瓷盆，取出剪刀，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将虾须剪掉，然后扔进盆里。
不一会儿大妹回来了，也搬了小凳子坐在她的身旁，把篮子里的毛豆夹倒了出来，开始剥毛豆。
小妹赤脚走过来，一脚一个泥印子，被大妹嫌弃不已，“你待着别动！”
她接了盆水，浇到小妹的脚丫上，小妹立即自觉地左右脚互相搓了搓。
大妹扔给她一条小毛巾，她立即弯腰擦干净，换上她的宝贝的凉鞋套上，毛巾放回架子上。
小妹兴冲冲地说道：“妈，我去小云家里玩一会儿……”
“要吃饭了，吃好饭再去吧。”
“也行，那我也来剥毛豆吧。”
她就地蹲下，拿起地上的毛豆夹剥了起来，“妈，这天这么热，我们什么时候去买冰水喝啊，小云她爸上回就给她带了，我还喝了一杯，冰冰甜甜的可好喝了……”
“行，想喝的话，等你爸回来，拿那个红色的暖水瓶去装。”陈素娘也觉得有些热了，这天气稍微动一下就捂一身汗。
这种天气别说小孩了，就是大人也想喝上一口。
冰水1毛5一瓶，这一瓶指的是暖水瓶，只有放在暖水瓶里，这冰水才能维持温度，放在家里，能喝上一天。
秋火明在小房间里听到这话倒是心中一动，他放下手里的政治课本，推开纱门走了出来，“我也来剥毛豆吧。”他蹲在小妹身旁，随手取了一个豆荚就开始剥了起来。
“去去去，你回去看书，这活用的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做么！”陈素娘没好声气地说道。
“那我去买冰水去，反正我都复习好了，真的，倒背如流……”秋火明放下豆荚站了起来。
陈素娘瞥了他一眼，儿子说复习好了，那大概是实话。
“等你爸回来去买吧，他知道在哪里买。”
秋火明跨过地上的杂物，挤进厨房，将红色的暖水瓶拿在手上，“我跟胖子去过，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又跨了一步，出了厨房。
“火明，钱在我上衣口袋里，你自己拿……”
陈素娘的手在处理河虾，腥味太重。
“不用了，我有钱，莪打好冰水就回来。”
秋火明单手推着车，另一只手提着暖水瓶。
“哎，你别骑车，危险！”
秋火明一脚跨在车上，车子朝着巷子口驶去，“放心，我技术好着呢！”
陈素娘站起来，又坐了回去，“这孩子，真是一刻也坐不住。”
“哥上回说我是猴子变的，我觉得他也是猴子变的。”
小妹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妹“噗呲”笑出了声音，“有本书叫《西游记》，可好看了，就是说猴子的。”
秋火明骑着车，过了供销大楼，转了一个弯，就到一个巷子口，一间不大的水泥房子就搭建在这里，窗口挂了一个牌子：冰水1毛5分。
冰水的销售旺季是夏天的下午跟傍晚，眼下这个时间点倒是很少会有人来，窗口有个中年妇女正托着下巴，手里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同志，我来打冰水。”
“1毛5。”
秋火明直接付了钱，把水瓶递了过去。
没一会儿，中年妇女就把装满了冰水的暖水瓶递回给他。
入手立即沉了几分。
秋火明舔了一下嘴唇，背后的衣服已经贴在身上了，的确良衬衫看着好看，实在是不透气。
秋火明调转车头，单手扶着车把手，另一只手提着暖水瓶，朝家里驶去，半道上遇到了正往家赶的秋建设。
“嘎吱”秋火明将车刹停。
“爸，上车，我带你回去。”
秋建设伸手把暖水瓶接在手上，“单手骑车危险，以后别这么做了，都快到家了，坐啥车，你先回去吧，这暖水瓶我带回去。”
“爸，太阳这么大，别走了，上车吧。”
“那……那我就试试。”秋建设把手提包夹在腋下，提着暖水瓶，跨坐在后座上。
“坐稳了？”
“稳了。”
秋火明脚下一用力，车上朝前驶去。
秋建设感受了一会儿，儿子骑车果然很稳，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车子刚转弯到了巷子口，就被小妹给发现了，她雀跃着奔了过来。
秋火明刹停车，小妹看到车后座是秋建设跳了下来，顿时脸上表情一滞，“爸。”
“走路就好好走，蹦蹦跳跳地像什么话。”秋建设绷着脸说道。
秋火明朝着小妹使了个眼色，小妹立即往回跑，“妈，爸回来了。”
陈素娘正在厨房翻炒虾子酱，从窗口探出头来，“你们俩咋凑一块了。”
秋建设提着暖水瓶走近后说道：“路上遇到的。”
秋火明停好车，走近厨房取出几只碗，先给在厨房里忙碌的陈素娘倒了一碗。
“妈，你现在就喝，不然冷气跑了就不好喝了。”
“好，我喝一口，你快出去，这厨房里温度高。”
秋火明被陈素娘撵了出来。
客厅里，风扇不断地摇摆着头，大妹跟小妹一人捧着一个碗，小口地喝着冰水，冰凉的气息让暑气顿时消散无踪。
秋建设放下手提包，也出来倒了一碗。
秋火明坐在小房间里，几口就将冰水喝完，顿时精神一震。
冰水就是水里放了糖精，然后冷藏，论技术含量，那是零。
却可以卖到1毛5一瓶，实在是暴利。
这年头，只要肯干，赚钱的机会还是有很多的。
不过眼下秋火明对这些都不大看上眼了，毕竟自己的稿费就足以傲视很多人了。
这钱赚的名利双收，比这种小商品买卖划算。
“吃饭了！”他正想着，听到陈素娘在厨房间里喊了一嗓子。
“来了。”他起身推开纱门走了出去。
“把门给我拉一下。”
“好。”
陈素娘端着满满一盘虾酱走了出来，大妹闪身进了厨房，去端饭锅。
虾酱的香气让秋火明口舌生津，他坐在饭桌前，一口米饭包裹着虾酱送进嘴里，河虾的肉质配上毛豆的糯，豆干的紧实，豆瓣酱的鲜美，几种混搭在一起，简直是鲜的掉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