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闻言，先是一怔，旋即惊疑道：“空心之木？”
“风中之烛？”
“前辈，您编瞎话也得靠谱一点啊！”
“背叛了帝尊，投靠神只阵营，应该都活的挺不错的吧？”
“您看那帝疆、河图甚至瀚天古帝，不都是如此？”
苦竹轻叹一声，幽幽道：“你这小家伙，嘴巴倒是很厉害。”
“可你以为这所谓的‘投靠’当真那么容易吗？”
“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无论帝疆、河图、瀚天、我亦或者其他所谓的背叛者，想要苟活下来，都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秦陌皱眉，“代价？”
“什么代价？”
“以前辈您的实力，天墟能威胁到您的神只应该不多吧，祂们如今想要下界必定会遭受域门压制，所以必须借助你们这些人来控制人间界！”
“就算真的有代价，也不可能置您于死地吧？”
苦竹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轻语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不错，天墟神只的确需要我们这苟存之辈来维稳人间，而我们唯一的诉求便是无论何时都能保住人族最后一丝火种！”
“如此双方才能达成合作！”
“但到底是我们处于弱势，而为了赢得神只的信任，我们这些人都被迫……被迫交出了一半灵魂！”
说到此处，苦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一片！
而秦陌在震惊之余隐约间似乎还听到了某种轻微的破碎声。
“前辈，您怎么了？”
秦陌沉声问道。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不太令人高兴的事情。”
苦竹摇头道。
秦陌不疑有他，而是就方才之事追问道：“前辈，您方才说，您、帝疆还有河图他们都向神只出卖了一半灵魂？”
他有些惊疑，“你们就这么同意了？”
交出一半灵魂，那是何等屈辱之事！
苦竹无奈一笑：“不错！”
“为了活下来，这是必要的代价！”
“谁也不能例外！”
“否则祂们不会允许重启人间界！”
“这一半灵魂便是控制我等的手段！”
“而且，我能感觉到，我所失去的那一半灵魂，呵呵，已经轮回转世了！”
秦陌吃了一惊，“一半灵魂，也能轮回转世？”
“祂们这是要做什么？”
苦竹微微点头：“其实祂们的意图很简单，我等交出的一半灵魂，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轮回转世，重新为人，再由祂们设法培养！”
“如此一来，被祂们栽培成长起来的强者自然更值得信赖，并且因为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一半灵魂，重生后的他们资质自然不凡，稍加指点即可有所成就，甚至给予足够的时间，还可以成长到如我等当初的境界！”
“期间我和帝疆他们也曾设法去感知、寻找另一半灵魂所在，可惜终究无果，到后来，我们甚至已经感知不到另一半灵魂的气息！”
秦陌恍然大悟，深吸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据我所知，灵魂不完美，对自身修为会有极大的负面影响，长此以往，必会导致境界跌落、寿元损耗！”
“这种情况无论是对前辈您还是您的另一半灵魂，影响都是一样的！”
“如此一来，双方因为自身的不完美，便会想方设法来吞噬对方，弥补自身缺陷！”
“前辈，我说的可对？”
他拥有神道分身，分身也相当于本尊的一半灵魂所在，对这种残缺灵魂之间的渴望相当熟悉！
灵魂对完整性的要求与个体境界高度的提升是正相关的，也就是说，境界越强，灵魂便越需要完整，忌讳残缺！
似当年秦陌在晋州身陨，只留分魂，却可以通过朱雀涅盘之术重新复苏，全赖于秦陌当时的修为连圣人都不是，之后灵魂通过境界提升带来的增益以及诸多宝药资源的滋润，得以恢复完整！
可一旦到了圣帝、大帝以及更强大的境界，自身需要证道天道，灵魂必然要负担天道之力，如此才会有睥睨众生的帝级威压！
若在这一境界灵魂遭受重创，自身灵魂便很难再承受天道重负，对于自身来说，时时刻刻都需要忍受剧烈痛苦，时间一久，谁能忍受？
除非有无上神药弥补灵魂不足，或者寻到失去的灵魂，否则便只有跌落境界来求得解脱，但这么一来，便会产生寿元、实力上的一系列问题。
如苦竹这般，秦陌由己推人，所以做出如此推测。
苦竹闻言，则是目露欣赏之色的点了点头：“不错！”
“你猜的很对！”
“但灵魂残缺，不代表实力必然跌落！”
“似帝疆、河图他们，身处真灵界，有天墟神药供应，就算无法恢复灵魂完整，也一样可以正常修行，代价则是时刻要受到天墟神只限制、约束！”
秦陌神色微凝，有些诧异道：“所以前辈您呢？”
“明明可以留在真灵界，为何非要坐镇这天枢西王域？”
“目的又是什么？”
苦竹却忽地迟疑了起来，眸中流露出复杂之色，但很快他还是轻叹一声，指了指身下道：“你看。”
秦陌随即低头看去。
下一瞬，他竟发现，苦竹身下大地竟骤然化作一方火焰世界，不，更像是修罗地狱！
在这地狱火海之中，则有着三尊庞然巨物沉浮，祂们仅仅是裸露在外的一部分神躯便堪比整个天枢界那般巨大！
秦陌身为秋神的强大感知力告知自己，那绝对是三尊神只，而且是邪神！
仅仅是看上一眼，他都感觉自己的圣胎都要被冻结！
太可怕了！
“前辈，那是……”
秦陌震惊到有些结巴。
苦竹悠然一笑：“三尊神君。”
“堪比终极邪物的神君！”
秦陌倒吸一口凉气，不复淡定之色！
神君！
真神之上的境界，对标的便是上古九君的帝君层次！
也就是四大季神轮回之前的境界！
在这天枢界下，居然有三尊邪神君！
“前辈，难道，您坐镇西王域这么些年，便是为了镇压这三尊邪神君？！”
秦陌语气依旧无法恢复平静。
苦竹微微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不错，但也不全对！”
秦陌错愕。
“这三尊神君放在神君层次都是极为了不得的血神只，为了镇压祂们，我几乎动用了所有实力！”
“因此，想要再分心他顾，做些别的，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苦竹解释道，“然而，我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人族，同样也在威慑帝疆和天墟正神！”
“这三尊神君若是被释放出来，呵呵，对于祂们来说也是不得了的麻烦！”
“所以祂们只能放宽对我的控制，同时向我定期提供弥补灵魂缺陷的无上神药！”
“换言之，今日就算我将西王域龙脉交给你，帝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这便是我得以不受真灵界约束的倚仗！”
秦陌闻言，茅塞顿开，“这么说来，真灵界对帝疆他们并非是什么宝地，而是囚笼！”
“那么瀚天前辈不愿待在真灵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并且他同样拥有令帝疆他们妥协的倚仗？”
苦竹轻笑道：“可以这么说。”
秦陌目光沉吟，他在回忆过去那些令他感到困惑的片段，此刻很多问题在苦竹帝君的引导下得到了答案。
片刻后，秦陌重又望向眼前的上古老僧，沉声问道： “所以，前辈您究竟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难不成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还是说，您有把握杀我，只想想让我死个明白？”
问题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原点，秦陌主动将短暂的平静戳破！
苦竹静静地看着秦陌，其脸色却是越发显得晦暗，令秦陌有种不安之意。
良久。
苦竹嘴角含笑，垂首看了看下方那无尽火海，看着那三尊似乎陷入了沉睡的邪神君，柔声道：“孩子，没有人想杀你。”
“我不愿，帝疆、河图也同样不愿！”
“为了延续人族火种，保存最后一份希望，我们宁愿向敌人俯首低头，受尽屈辱！”
“人族后辈中能出现你这样的佼佼者，我们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秦陌闻言，顿时忍不住嗤笑道：“感到高兴？”
“前辈莫要睁着眼说瞎话了，之前帝疆和河图可是先后出手，企图将我扼杀！”
“这足以说明一切！”
然而苦竹却摇了摇头：“世间万物，总是表里不一的，日后你自会明白，说多了，反而只会令你越发糊涂。”
“毕竟就算到现在，我说的话，你依旧是半信半疑。”
秦陌却是正色道：“不，前辈的话，我相信！”
苦竹饶有兴趣道：“哦？”
“为何？”
秦陌轻笑：“因为前辈的言行举止，实在不像个和尚！”
“反倒更像个江湖侠客！”
苦竹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震耳，发自肺腑！
秦陌更是从中听出了几分释然。
“不错，不错！”
“临了临了，我居然能遇到个你！”
苦竹笑语道，其神色间的苦相在此刻也消失了，眉头舒展，目含慈悲之意。
但他随即便又叹息道：“可惜了，倘若不是此时此刻，你我完全可以做个忘年交！”
秦陌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心中有了些猜测。
“不过这份责任担到现在，我也累了，是时候结束了！”
苦竹似在自言自语着，其身影此刻竟是变得似真似幻起来，其周身更是浮现出一道道空间涟漪。
这些涟漪犹如水流般波动着，紧接着，秦陌便在这些涟漪中看到了一颗颗黑点。
他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些黑点根本就是一个个小世界，每一方小世界中都有着数之不尽的生灵，皆沐浴在苦竹的佛光之下！
而这些小世界竟不下十万之数！
秦陌震撼，这得是何等层次的实力！
然而，下一瞬，这些小世界便在他的注视下接连会枯寂，毁灭！
“前辈！”
看到这一幕，秦陌似乎猜到了苦竹的意图，忍不住惊呼道。
而其头顶上的三支射神箭也发出一道道颤鸣之声，但却没有任何敌意，反而更像是悲鸣，这让他感到惊愕。
此时，身影越发模糊的苦竹却向秦陌看来，或者说，是向那三支射神箭看来，目光越发柔和：“红衣，当年我为了你，削发为僧，只为有个合适的身份留在你身边！”
“谁曾想这一路走来，会成了九君之一！”
“如今连你也去了，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该尽的责任，我都尽了，也该去见你们这些老朋友了！”
“希望……你们别介意我当初的选择！”
苦竹幽幽呢喃着，神色间的笑意愈发舒朗快意。
而随着他周身十万小世界的崩塌，其身下那地狱火海中的三尊神君竟也跟着缓缓消失！
“老和尚，你终于肯给我等一个解脱了吗？”
“呵呵，你困我等这么多年，如今就因为这个人族小子放弃了执念？”
“让我瞧瞧，他究竟是谁……”
三尊神君语气低沉且充斥着无尽邪恶之意，在最后即将消失的这一刻，祂们将目光投向秦陌。
后者顿觉毛骨悚然，心神俱颤，然而，紧接着他的眉心处，一道金色龙鳞释放出淡淡金光，将这三尊神君投来的恶意轻易抵消。
“记住了……待我等重临人间，必杀……”
邪神君呢喃自语着，而后便与苦竹身边的十万小世界一同消失！
而苦竹则冲秦陌微微点了点头，继而便化作虚无！
这尊上古九君之一的苦竹帝君就这般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了句号，着实令秦陌感到意外，好一会儿秦陌都没能反应过来。
“所以，他是看在修罗前辈的面子才放过我，选择圆寂的吗？”
“还有，他说帝疆、河图并非真心杀我，又是什么意思？”
秦陌若有所思，有些懊恼，最讨厌谜语人了。
但就在此时，面前苦竹消失之地便忽地光华一闪，竟是浮现出一条银灰色小龙在半空盘旋，那正是西王域八成龙脉，令秦陌意外的是，这条龙脉居然没有半分邪气！
可见是苦竹帝君刻意所为！
此外，在这条龙影下方，还有一只巴掌大钵盂，闪烁紫金帝光。
秦陌随手一招，西王域这条八成龙脉便落入袖中，若是再与灵族龙脉相融，四域龙脉合一，他便有资格去感悟天枢界界源！
想到此际，秦陌心神都因之激动起来！
这一日，他等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