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动了”思思坐在顾林怀里指了指监控画面，“三哥哥你快看，这里的小鼓包比之前更大了”
“嗯，三哥哥看到了”顾林笑了笑，“大哥的心率被你们给说的此起彼伏的”
“可他还是不醒”顾奕泽叹了口气。
“没事的二哥哥，大哥哥早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的”思思的小眼神此刻变得无比坚定，“他听到了我们说的话，肯定也在努力地想要醒过来，我们等等他”
顾奕泽笑着摸摸她的小脑瓜，轻声道:“思思说得对，我们等他”
“大不了我们每天都来”顾铭说，“每天都在大哥耳边说话，他不是最喜欢清静了吗？那我们就使劲儿烦他，看他醒不醒”
“嗯？”顾奕南推门走进来，“烦谁？”
“烦你”顾晨微微笑了下，“烦你跟大哥说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排着队呢”
“我这不是唱歌了嘛”顾奕南随手扯了一张手纸擦了擦鼻子，“入戏了，差点儿哭崩”
“歇一会儿缓缓吧，该我过去了”顾晨起身拍拍他，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重症监护室经过了思思他们三个人的进进出出，这会儿看起来似乎已经不那么冰冷了，床边的那一小块角落湿乎乎的，顾晨坐下的时候把凳子稍微往前挪了挪。
万一他要是也哭了，好歹也让床单换个地方湿嘛。
他没有立刻张嘴说话，而是将视线慢吞吞地放在了屋里的各种仪器上，一一扫过，最后重新看向了顾熙。
顾晨缓缓开口道:“大哥，你知道吗？我们学新闻的人写报导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有机会能涉足一下那些不容易拍到照片和进行记录的地方，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就是其中之一，我现在踏进来了，可我一点儿都不开心”
“因为我不是以一个新闻研究生的身份过来采集信息的，我是以你弟弟的身份过来想要你平安的”
“大哥，其实从我上大学的那一年起，我就特别感谢你”顾晨眼中含泪地轻笑着，“如果当年不是你在背后默默支持我，我可能当时就会怀疑我选择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真的正确，我也就不会那么坚定，更不会有今天这个清北大学新闻系第一研究生顾晨”
他仰着头闭了闭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继续说道。
“我高考结束那年，家里为我举办升学宴，顾家的宴会一向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跟着爸妈到处打招呼，终于没我什么事了的时候我却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声音”
“那几个人在向你敬酒，脸上全是谄媚的笑容，他们一副为了顾家好的姿态跟你说＇五少爷选的专业不行啊，小顾总您要三思＇、＇学新闻能有什么前途＇、＇将来帮不上顾家的忙＇……诸如此类的话”
“我当时很失落，刚要离开不去听了的时候，我就听见你开口了”
“你说，我们顾家从不阻碍孩子自身的兴趣和爱好，我弟弟的人生也应该是自由而不受拘束的，他只需要做他愿意做的事，只要不违法犯罪，不偷鸡摸狗，我都支持”
顾晨终究还是没憋住，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了下来，声音哽咽:“大哥，我当时听到了，我都听到了，谢谢你……”
情绪这种东西，一上劲儿就根本控制不住，它就像翻涌的潮水一般，只会一波接着一波地袭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被泪水模糊了双眼时，他好像看见了顾铭和王难的身影，可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王难带着他走出了病房。
他们没有直接回去顾林的办公室，顾晨往旁边走了几步，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王难想了想，也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两人无言。
顾铭站在病床前愣了好几秒，回过神来赶紧从兜里掏出手纸按照顾林说的把床边湿了的地方擦了擦。
擦完之后他又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小声嘟囔:“大哥你这样躺着一动不动，我真挺不习惯的，很不舒服，还有点儿心慌”
“唉……”顾铭叹着气坐在了凳子上，习惯性地想翘起二郎腿，刚抬起来又放下去了。
顾熙之前总说他翘二郎腿看着特别像地痞流氓。
“大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狠心呢？说不醒就不醒，说不管我们了就真不管我们了”
顾铭看着顾熙安静的脸庞有些出神:“我长这么大，几乎就没怎么见过哥哥们哭，这回好了，一天之内看个遍，思思更是笑都没笑过，一直闷闷的，我看着心里成难受了，哼！我就不信你看了能不心疼！”
“大哥，我应该是咱们家里最不让你省心的人了，从上小学开始，只要你去给我开家长会，回来就必定给我拎书房里去罚一顿，可有时候罚到了深夜，我困得睡着了，第二天醒了却发现我在我自己的床上，总不可能是我梦游爬回去的吧？”
“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打架下手重了些，老师找了家长，那个孩子的妈妈哔哔哔地说个不停，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尽管起因并不是我的错，但他身上的伤看起来属实比我吓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我不对，连我自己当时都觉得我死定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他妈妈说我学习不好又爱打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当时就生气了，你说……”
顾铭顿了下，声音轻颤:“你说谁规定了成绩不好就是坏孩子了？我相信我弟弟动手是有原因的，在我问清楚之前，别让我再听见任何一句诋毁的话！”
“大哥，我再也不打架了，我……”顾铭咽了咽唾沫，说的有些艰难，“我本来有挺多话想说的，但是不行，我说不下去了，你是不是还没怎么见过我哭呢？我跟你讲，我哭起来可吓人了，吓死你……不，吓活你”
他紧紧咬着嘴唇站起身，慌乱中差点儿碰倒了凳子。
“哦对了，刚才轩哥给二哥打电话了，他说……如果你不醒过来，他就给天宇收了，再也不还你了”
顾铭说完又呆呆地看了顾熙一会儿，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撇撇嘴就冲了出去。
正好撞上了走过来的顾阳。
“六哥你……”顾阳轻声叫他。
“我没事”顾铭说，“你进去吧”
顾阳嗯了一声，等了半天的他连推门的动作都有些急，一口气跑到顾熙的床边，可坐下之后他就沉默了。
他静坐了差不多能有一分钟。
“对不起大哥”顾阳懊恼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进来之前我想了很多话要说的，但现在看着你我一下子就忘了，我可能脑子真的不太好使……”
“算了，我就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吧”顾阳自暴自弃般地趴在了床边，下巴搁在胳膊上，“在家的时候，每次我考得不好或者惹祸了我就害怕看见你，你一瞪眼我都感觉下一秒我就要嗝屁了，那时候我还想过，要是我闯祸的时候你不在家就好了”
“可现在你真的不能回家去了，也不能瞪我了，也不训我了，我却……开始想你了”
顾阳眨巴两下酸痛的眼睛:“大哥，我才不像六哥那么虚伪呢，说什么再也不打架了之类的，我回去就闯祸，我……我把头发染成绿的，考试我就考倒数第一，老师讲课我就胡闹，下课我就乱跑，啥不让干我就干啥”
“到时候你肯定特别生气，然后你就会醒过来的对不对？醒了你就回来揍我吧，我一定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