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观察所，举起望远镜朝远处望去。可惜远处的德军阵地，除了滚滚黑烟和不断腾起的耀眼火光, 根本看不清阵地上的情况。
“索科夫同志，”别看到什捷缅科参加过不少的战斗，但那时候打的都是防御战，这样的进攻战，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他好奇地问索科夫：“这么密集的炮火，应该能把德军阵地上的工事都摧毁吧？”
“副总参谋长同志, 您别看我军的炮火猛烈，但落下的炮弹之间, 还有很大的间隙。”索科夫向什捷缅科解释说：“假如是德军士兵处于这些炸点之间，就算不被炸得渣都不剩，就是被炸得四分五裂。可要是遇到工事，就不见得能将其摧毁。特别是那些厚达两米的钢筋混凝土工事，口径小的火炮打上去，只有一个白印子。
每次炮击结束，德国人从第二道防线返回时，甚至可以直接使用这些工事，来抗击我军的进攻。”
什捷缅科听后，轻轻地叹口气，“我以前一直以为，只要我们在进攻前, 实施了强大的炮火准备, 就能摧毁敌人的防御工事。等炮击一结束, 我们的指战员再一冲锋, 就能顺利地突破敌人的防线。”
说到这里, 他苦笑着摇摇头，接着说：“看来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地图上作战，和实际的战场作战, 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虽然索科夫的心里很认同什捷缅科的这种说法，但却不敢随便附和，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一大堆人。
什捷缅科放下望远镜，却意外地发现索科夫正握着望远镜发呆，忍不住好奇地问：“索科夫同志，你在想什么？”
索科夫被什捷缅科的声音惊醒，他抬头望向对方，嘴里言不由衷地说：“副总参谋长同志，我正在想：卢涅夫说要来调查我的问题，结果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出现呢？”
“他的行程无疑是推迟了。”什捷缅科耸了耸肩，说道：“要知道，你即将指挥部队向敌人发起进攻，上级肯定不会允许有任何时间来干扰你的指挥。所以肯定有人和他打了招呼，让他暂时不要到前沿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索科夫来前沿之前，还一直担心和卢涅夫错过，此刻听什捷缅科这么说, 心里顿时踏实多了。
“什么人？站住！”观察所外忽然传来了哨兵警惕的声音。
索科夫两步来到了门口, 探头朝外面望去，看到雅科夫正被一名持枪的哨兵拦住了去路，连忙对哨兵说道：“下士同志，那是来自莫斯科的雅科夫上校，请他过来吧。”
哨兵听到索科夫这么说，连忙放低枪口，把身子一侧，为雅科夫让开了一条路。
“雅科夫，你跑什么地方去了。”索科夫等雅科夫走进观察所，用责备的语气问：“我来前沿这么久，一直没看到你的人影。”
“我在122团给战士们分发武器，听说你来了前沿，就立即赶来见你。谁知刚走到这里，就被哨兵拦住了。”说到这里，他扭头四处张望，有些纳闷地说：“科什金中尉呢？假如他在这里，我就不会被哨兵拦住去路了。”
“科什金中尉带人去巡视哨位去了。”索科夫向雅科夫解释说：“虽然德国人的阵地，正遭到我军炮火的猛烈打击，不会向我们这里开炮，可要是附近潜伏有德军的侦察兵，当他们发现我们这里防守薄弱时，没准会搞一个偷袭之类的。科什金就是去检查附近是否有潜伏的德国人。”
“原来是这样啊。”雅科夫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没看到他的人影，我还以为他被你留在了司令部呢。”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的炮声忽然戛然而止。雅科夫快步地走到了了望口前，望着远处硝烟滚滚的德军阵地，随口问道：“米沙，炮击停止了，我们的部队是不是马上就要进攻了？”
“暂时不会。”索科夫摇着头说：“这只是第一轮炮击。真正的进攻要等第二轮炮击结束，才会向敌人阵地发起进攻。”
“什么第一轮、第二轮？”雅科夫满头雾水地问：“进攻前的炮火准备，什么时候还要分成两轮进行呢？”
“雅沙，这件事有点复杂，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吧。”索科夫连忙将科涅夫得知朱可夫的部队向德军阵地实施炮击后，将第二方面军的炮火准备时间提前一小时。后来自己说服了什捷缅科，又让什捷缅科劝说科涅夫，这才有了将炮火准备变成两轮的奇葩决定。
雅科夫本来想吐槽两句的，但看到站在一旁的什捷缅科，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警报，空袭警报！”观察所外忽然又传来了喊声，随后一名战士提着枪冲了进来，冲着索科夫大声地报告说：“司令员同志，空袭警报，有两架敌机正朝着我们这里而来。”
“敌机？”什捷缅科顿时大惊失色，“敌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是从敌人防线那边，将军同志。”这位报讯的战士，因为他能给这位将军一个确切的答复，声调中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
什捷缅科想起沃罗涅日方面军副司令员阿帕纳先科大将，就是在前沿视察时，遭到德军的飞机轰炸而不幸牺牲的。此刻听到有敌机飞过来，心里不免有些发憷，他侧着脸问索科夫：“索科夫同志，我们需要转移吗？”
索科夫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两架敌机，脑子里开始快速思索，是应该立即转移，还是继续留下来。
好在他并没有考虑多长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副总参谋长同志，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继续留在这里，毕竟这个观察所半埋在地下的，敌机从空中很难发现我们。如果我们转移，在开阔的平原上，就会成为敌机攻击的目标。”
“好吧，索科夫同志。”听完索科夫的分析，什捷缅科觉得没有冒险的必要。若敌机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就算离开观察所，躲到库里申科的师指挥部，也不见得能躲过轰炸，倒不如索性留下来静观其变：“那我们就留在这里。”
“放心吧，副总参谋长同志。”雅科夫出人意料地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敌机对你们一点都构不成威胁！”
索科夫被雅科夫的话引起了好奇心：“雅沙，为什么这样说？”
“我这次运来的武器里，有一批高射机枪。”雅科夫向索科夫解释说：“本来想交给用来平射用的，谁知西多林上校见了之后，告诉我说师里原来有个高射机枪营，由于高射机枪都在战斗中损失了，所以这些高射机枪手只能当成普通的战士使用。”
“那高射机枪手们武装起来了吗？”
“这还用说，肯定早武装起来了。”雅科夫说到这里，压低嗓门对索科夫说：“而且他们就部署在附近，我想你一定没发现吧？”
“是啊，我没有发现。”索科夫想到自己过来时，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没有看到什么防空阵地，雅科夫会把这个高射机枪营藏在什么地方呢？“雅沙，你把他们藏在了什么地方？”
就在雅科夫卖关子，迟迟不肯说的时候，科什金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雅科夫在这里，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的表情，冲对方点点头，权当打招呼了，随后向索科夫报告说：“司令员同志，我带人巡视时，发现附近居然隐藏了一支高射机枪部队。”
“高射机枪部队？”索科夫猜想科什金发现的高射机枪部队，大概率是雅科夫说的那支部队，便带着笑容看了他一眼后，问科什金：“他们在什么地方，是哪一部分的？”
“带头的是一名少校。”科什金回答说：“他告诉我，说是近卫第41师高射机枪营的。由于前期营里的高射机枪都在战斗中损失了，所以他们一直被当成步兵使用。幸好雅科夫上校给他们送来了18挺德什卡12.7毫米高射机枪，这才重新恢复了建制。如今他们就驻扎在距离观察所三百多米远的位置，由于和我们中间有一个土坡遮挡，在这里是看不到他们的。”
“雅沙，”索科夫知道了高射机枪营所在的位置后，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距离观察所三百米远，完全有能力阻止敌机轰炸观察所。不过索科夫担心防空阵地部署不理想，到时很难击落德军的飞机，便问雅科夫：“这18挺德什卡12.7毫米高射机枪你是如何分配的？”
“这18挺德什卡12.7毫米高射机枪，我以6挺一组，按照蜂巢的六边形布置，然后三组六边形组成一个三角形。如此一来，不管德军的飞机来自哪个方向，都能以相同的火力对付它们。”
“我见过德什卡12.7毫米高射机枪，它的威力的确很不错。”什捷缅科插嘴说：“据说当年柳德尼科夫的部队，在保卫街垒工厂的战斗中，就使用这种机枪平射，给德国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索科夫听到这里，心里开始嘀咕：“空中堡垒如今使用的是双联的14.5毫米高射机枪，用于自身的重量重，而且后坐力大，不敢安装太多，免得把飞机震散架了。假如换上这种德什卡12.7毫米高射机枪，可以在飞机的两侧各安装一挺，那么实施对地攻击时，就能覆盖更大的面积，而且机枪的重量减轻，还能携带更多的弹药。”
“米沙，你在想什么？”雅科夫见索科夫忽然陷入沉思，便好奇地问：“都想得入神了。”
“雅沙，”索科夫觉得如果要重新改造运输机，就必须得到雅科夫的帮助，让他帮自己弄来更多的德什卡高射机枪。便把自己让空军改造了几架运输机，将它们变成对地攻击的空中堡垒。他最后说道：“我想请你帮忙，再找一批德什卡高射机枪，我打算重新改建运输机。”
雅科夫听完索科夫的讲述后，不禁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说：“米沙，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这种改建有多么危险？我军常用的14.5毫米高射机枪，就算只剩下两联，安装在运输机上进行射击，也会严重影响到机身的寿命。这些执行任务的飞机，没有在空中解体，已经算是奇迹了。我建议你立即停止改造工作，并把现有的14.5毫米高射机枪，都换成德什卡12.7毫米高射机枪，以确保飞机的寿命不会受到影响。”
“那好，我立即给参谋长打电话，让他把我的意思转告给空军指挥员。”
索科夫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集团军司令部：“我是索科夫，让参谋长同志接电话。”
听说是索科夫找自己，斯米尔诺夫不敢怠慢，连忙接过了参谋手里的话筒：“司令员同志，有什么指示？”
“参谋长同志，”索科夫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你立即通知梁赞诺夫将军，对运输机的改造工作，暂时停下来。已经完工的，务必把安装在飞机上的机枪，统统拆下来。”
索科夫的这番吩咐，让斯米尔诺夫一头雾水：“司令员同志，这是为什么啊？难道我们以后不使用空中堡垒，对地面的敌人实施攻击吗？”
“刚刚雅科夫告诉我，在飞机上安装14.5毫米高射机枪，强大的后坐力会严重影响到飞机的寿命。也就是说，别看我们的空中堡垒看起来很威风，但打不了几仗，就会有运输机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后坐力，而出现空中解体的情况。”
索科夫向斯米尔诺夫解释说：“雅沙向我建议，如果需要继续改装运输机，那么就要更换为口径小一些的机枪。同时，这些专业的工作，应在武器装备部的技术人员的配合下完成。”
“那你觉得换成多大口径的机枪比较合适呢？”斯米尔诺夫在电话里说道：“如果是7.62毫米的话，空中就有现成的武器。”
“不行，7.62毫米的口径太小，对地实施攻击时威力不够。”索科夫说道：“我打算更换为德什卡12.7毫米高射机枪，虽说口径略小一些，但14.5毫米机枪能打穿的目标，它同样能打穿，而且后坐力要小得多，对飞机的寿命影响不大。”
“好吧，司令员同志。”斯米尔诺夫说道：“我立即联系梁赞诺夫将军，让他暂时停止对运输机的改造工作。”
就在斯米尔诺夫准备放下电话时，雅科夫却在旁边说了一句：“我这次带来的人员里，有武器方面的技术人员，我看可以派他们去协助空军改造运输机。”
“都听到了吧，参谋长同志。”索科夫等雅科夫说完，对着话筒说：“懂技术的技术人员很快就会赶到司令部，然后你再安排人手，送他们去梁赞诺夫将军那里指导改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