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茵挨着封瑾坐下：“殿下尝尝这酒？”
封瑾很给面子地端起酒杯一口饮下：“还不错。”
乔知茵看着封瑾的侧脸，缓缓开口问道：“殿下方才是在思念母妃吗？”
封瑾沉默着没有回答。
乔知茵本来就是在明知故问，她也不在意封瑾的回答，这样问不过是为了自然地引出下面的话：“今日宫宴，看着皇后娘娘和成贵妃娘娘等人被人簇拥着赏月的场景，也让妾身想起母妃来了。说起来，小时候妾身进宫时还曾见过母妃呢，母妃的容貌之盛，不愧是宠冠后宫十几年的美人，只可惜……”
封瑾侧过头看向乔知茵：“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知茵语气惋惜：“妾身不过是感叹罢了，母妃已经不在了，害她的人却还过得好好的，实在是不公……”
封瑾突然一把抓住乔知茵的手腕：“什么意思？什么害她的人？”
乔知茵似乎被封瑾的反应吓到，她怯怯地说：“虽说当年月贵妃突然失宠的原因是宫中禁忌，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妾身都知道了，难道殿下不知吗？”
封瑾确实不知。
当年月贵妃进宫前在宫外有心上人这个消息，是成贵妃和惠妃等人设计透露给皇帝的。
但这种类似让皇帝戴了绿帽子的事情是宫中禁忌，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
因此皇帝并没有张扬，而是直接去质问月贵妃，在月贵妃没有否认之后，皇帝直接将她囚禁了起来。
而当时月贵妃的心上人早就战死沙场了。皇帝有气都没办法出，他只能拿其他人出气。
在处理其他人时，皇帝当然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所以当时用的原因是太子犯错，下旨废太子，然后再惩罚镇北将军府的人……
当时身为太子的封瑾被废之后直接被幽禁在了别院一年有余，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怒了父皇，才会牵连其他人。
那时候封瑾受宠，十二岁被封为太子，聪明才智也常常被人称赞，所以他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经常毫不顾忌地和皇帝讨论政事。
当时的太子太傅就曾暗示过封瑾，要谨言慎行，收敛锋芒，皇帝宠爱你的时候，不会计较你的言行，一旦失宠了，你今日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成为皇帝将来处置你的理由。
再加上皇帝明面上用的理由就是太子犯错，因此封瑾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锋芒太甚，才连累了月贵妃，连累了镇北将军府。
而真正的原因，不仅仅是皇帝不想让封瑾知道，就连月贵妃本人都不想让封瑾知道。
月贵妃死后，封瑾终于被皇帝从别院放了出来，但幽禁的日子里他心境大变，觉得愧对母妃，也不想再连累其他人，于是他从此收敛锋芒，彻底沉寂了下来。
封瑾凝视着乔知茵，他的语气还算冷静：“什么禁忌？你说说看。”
“这……”乔知茵看起来似乎有些被吓到了，樱唇张张合合却说不出话来。
封瑾见状放开了乔知茵的手腕，语气也温和了一些：“你直说便是，本王不怪你。”
乔知茵下意识揉了揉手腕，她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妾身也是小时候偷偷听父亲和心腹谈话才知道这件事情，据说当年月贵妃盛宠，殿下又被封为了太子，后宫众人当然心生嫉妒了，因此成贵妃和惠妃等人故意设计向陛下透露……透露月贵妃进宫之前，在宫外有两情相悦的爱人……陛下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震怒，可月贵妃却并没有否认……”
封瑾的神情有些凝滞，看起来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其实封瑾不知道这件事情很正常，毕竟皇帝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别人怎么能轻易查到？
乔丞相就算知道，也不敢随意和人讨论啊。
乔知茵当然不是从乔丞相那里知道的，她是从系统剧情知道的。
乔知茵看了封瑾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只是这种事情，是宫廷禁忌，陛下当然不会公开，因此才用太子犯错的原因废太子，然后处置镇北将军府，至于月贵妃宫外的那个人，早年间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月贵妃被囚禁后抑郁生疾……临去前留下遗言让陛下善待殿下和镇北将军府……”
乔知茵说完后就安静了下来。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封瑾并没有失态，他的神情像是在回忆，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自嘲一笑：“原来是这样吗？本王一直以为……”
乔知茵适时说道：“殿下，根本原因或许是因为殿下成为了太子，但直接原因却是别人向陛下揭露了母妃那段情……”
封瑾知道乔知茵说的没错。
但封瑾是何等聪明人？
他不仅接受能力快，脑子转的也快，很快就明白过来乔知茵说这些别有目的。
他淡淡地问道：“所以，你和本王说这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乔知茵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那妾身就不和殿下绕弯子了，妾身是觉得殿下这些年收敛锋芒也够久了，是时候该争一争了……”
封瑾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瞧面前这个小姑娘了，他意味不明地说：“你不愧是乔丞相的嫡女，小小年纪就心有谋算，志向远大……可你若是有这个心思，应该嫁给别人去，你选错人了。”
“殿下！难道在您心中妾身就是那样的人吗？妾身早就说过，一开始父亲根本就没想把妾身嫁入皇家，妾身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种野心的……”
封瑾静静地看着乔知茵没说话。
乔知茵皱着眉，有些急切地说：“是，我承认，我想让殿下去争那个位置，但我有正当的理由。”
“刚才说的为母妃报仇是其中一个原因，为了远在边疆的镇北将军是另一个原因，难道陛下想让镇北将军永远待在边疆不能回京吗？”
“再有，妾身小时候拜读过殿下的文章，殿下早年间是何等壮志凌云，立志想要为天下百姓做一个好储君，如今殿下没有这个志向了吗？”
“如今三位年长的皇子中，怡王资质愚钝，贪图女色；勤王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无一人能与殿下相比！”
封瑾被乔知茵说的话逗笑：“本王没你说的那么好。”
“而且本王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多心思？这件事情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你父亲口口声声说要做纯臣，没想到背地里还是免不了参与争权夺势。”
乔知茵理直气壮地说：“这点妾身问过父亲了，父亲说了，只要他扶持的是未来的天子，就不算违背了做纯臣的誓言。”
封瑾嗤笑出声：“诡辩！”
“可父亲说的难道不对吗？”乔知茵反问。
封瑾没有继续反驳乔知茵的话，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乔知茵现在看不太明白封瑾的态度，他好像被她说动一点了，又好像并没有动摇。
事到如今，乔知茵也不能半途而废，她只好继续说：“妾身知道，殿下不信我，觉得妾身有私心……妾身也确实隐瞒了殿下一件事情。”
封瑾抬眸看向乔知茵，静静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乔知茵真假参半地说道：“三个月前坠河的事情，妾身确实不是被水流冲到下游的，而是妾身见勤王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看出了他的算计，这才故意遁走的……只是后来妾身游的没了力气，还好偶遇了殿下……”
封瑾对此竟然不是很意外。
本来上次乔知茵说的话他就有些半信半疑。
这次乔知茵说的真假参半，封瑾反倒相信了。
“你之前怎么不说实话？”
“之前……之前妾身和殿下不熟悉，怕殿下觉得妾身心思多，太过防备妾身……”
“如今不怕了？”
乔知茵一脸无辜地点了点头。
“你倒是聪明。”封瑾语气淡淡的，这句话听不出是褒是贬。
没错，封瑾一开始被乔知茵装的单纯无辜给欺骗了，如果早知道她心里有这么多的算计，他根本就不会碰她。
如今她都成了他的人了……
“所以啊，妾身讨厌勤王的阴谋算计，不想看到这样的小人登上皇位，若是将来勤王登上了皇位，那妾身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殿下之前说过会护着妾身的，殿下还记得吗？”
封瑾当然记得，当时他在马车上对乔知茵的承诺。
乔知茵继续说：“妾身想让殿下去争，原因太多了，为了替母妃报仇、为了镇北将军、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妾身自己、更是为了殿下……”
封瑾听着乔知茵的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神色有些挣扎。
争？
他还能去争吗？
他的心已经沉寂太久，早就忘记争权夺势是什么感觉了。
乔知茵打量着封瑾的神色，打算直接用底牌了。
“谁让当时殿下对妾身动了恻隐之心呢？殿下救了妾身，又娶了妾身，早就和丞相府利益一体了，难道殿下还以为自己能够置身事外吗？即便殿下不想入局，别人也会强行拉殿下入局……”
乔知茵话里有话，不像是在表达字面意思，倒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封瑾睁开了眼睛：“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