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巴道：他……他……
马面继续说：不过你们也有不同的地方，你是相加以后等于零。而他，善业和恶业都是零。
我笑道：你们地府不讲究了吧？人家做出那么大牺牲，把自己当成犯人关起来去普度众生，一点善业值不给？
马面却没有笑，眼神放空认真的说道：所以，这才是他值得崇敬的地方，他能做到天庭人间地府所有神鬼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诧异道：什么意思？
马面解释道：人间有句话叫“助人为乐”，这是善业值的最低等级，帮助他人的同时，自己获得快乐，不能否认这种等级对于凡人来讲，已经很难得了。而到了地府、天庭里面，这种善业的等级已经提升到“舍己为人”，我们不单纯的为了快乐，而是要牺牲自己的利益，比如牛头，大人身边最近的，看的最清楚，他千百年来这么努力工作，都是为了地府可以正常运行，通过轮回让这个世间尽量的安稳无事。
我下意识跟了一句：我觉得这就很了不起了！
马面笑道：可是大人，不管是牛头，还是咱们地府里任何官员，在做这些的同时，心底里还是有一丝丝欣慰和感动的，欣慰于事业，感动于自己……
“这有什么的？”我不解道。
马面双手合十举在胸口，轻轻说道：有什么？当然是还有“我”的存在！这才是他老人家的境界，比我们又高了一层——现在他做这些我们认为很伟大无私的事业的时候，心里甚至最深处，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了，就好像……大人您喘气儿吗？
我笑道：废话！
马面也笑了，接着说：大人您每天都在呼吸，甚至连睡觉也不停止一刻，可是大人有在意过每一口呼吸吗？没有，这就是一件很平常，平常到完全被忽略的事情。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扔进那个神鬼都难以忍受的地狱中，就为了度化鬼犯，这些对他来讲，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一样平静，一样不值一提。这就是善业的最高境界——无我。
我眯着眼睛想不明白，问道：那最高境界，善业值应该也最高啊，怎么零呢？
马面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想到怎么解释了，这是因为他现在连“我”都没了！就好像我们地府给世间万物发工资，把善业值打到他们的银行卡里。可他是空的，连银行账户都注销掉了，自然也接收不到他那份“工资”啊！
我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就像小时候我家附近有座庙，那里有个老和尚，那个境界高啊！每天盘腿坐在那里，也讲什么无我无什么的！那时候我就特别崇拜他，感觉他好像修炼了绝世武功的世外高人！
马面笑道：你拿针扎他一下，他要是不生气，那才是真到境界了呢！
我起身准备往外走，又停住问道：那这次咱们这个事儿……地藏王菩萨准能解决吗？
马面两步从我身旁掠过，替我推开门然后弯腰在门口道：大人放心！他们这种没有“银行账户”的境界，看事情和我们不是一个角度！
我往外走着说道：嗯，有道理，人家有上帝……哦不，“菩萨视角”！
马面跟着我走出办公楼，站在喷泉边把两根手指圈起来塞进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就听楼拐角处，三声汽车喇叭，像在回应，接着小唐闪耀着锃亮的黑漆开了过来。
车门弹开，我坐进后座，马面像模像样的坐进驾驶位，我笑道：其实不用你也行，你没发现最近几年，我的司机其实已经换成了小唐嘛？
小唐马上附和着：可不是嘛！你看他那出儿吧！坐那跟真事儿似的！这也就我吧我告儿诉你，上次我跑到一百六十多迈的时候，你家这小马就在那一个劲的乱扒拉方向盘玩！那可是条死窄死窄的小道！换个真车你早让他给你甩飞了！
马面还在表演着启动前检查，探身子看两边的后视镜，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别这么不厚道啊！是谁一天给你洗三遍澡啊？你看看你那车库，我家大白马都没那么大地方睡觉。
小唐还在喋喋不休：得了吧你！漆都快给我蹭干净了！我三天两头的用法力补新漆！你们发我那点善业，大头儿都花这上头了，有你这么欺负车的嘛！再说了，你那叫车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以前你那牲口棚改的！你除了用点破砖头把漏风的地方堵住了，还干啥了？说！能说出来不！
马面笑骂道：这玩意儿没来之前，整个地府我最能说……
小唐又嘀咕一句：等哪天老子学会自己开进海里洗车，让你彻底下岗就完了！
马面拍拍方向盘，车子启动驶出，又在后视镜里冲我嬉笑道：大人，听见没？等他发动机进水了以后，千万别给他修！以后咱还坐马车，虽然没顶棚……但是清净啊，大白就没这么多废话！
马面和小唐一路吵吵闹闹到了地狱改造所，崔钰已经等在门口，小唐停稳以后，崔钰赶紧上前准备拉门，但是小唐已经自己弹开车门，崔钰只好扎着手给我闪开道路。
小唐又说道：我附近遛个弯儿去啊！你们出门给我吹口哨！
我和马面刚下车，小唐就一溜烟跑远了。
崔钰陪着笑问道：大人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说好我很快就过去，听候差遣嘛！
我还没说话，马面大手一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喊道：地狱监狱长钟馗前来接驾——！
我和崔钰一起愣住，马面又催道：快叫钟馗前来迎接！
崔钰回过神来，小跑着到一边打电话去了，我笑着推一把马面道：德行吧！
马面依旧保持严肃道：这是遵照大人在年会上的指示，地府管理不能太松散！
崔钰打完电话又跑回来，气喘吁吁道：钟馗马上就赶过来。
我点头道：那你回去吧，我们这次要下地狱，不去你办公室了。
崔钰疑问道：为什么？
马面换恭敬的语气道：找老爷子支个招！
崔钰马上双手合十，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