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和陆恩一起坐在山巅的悬崖边上，虽然脚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不过对这两位来说，显然都不是什么障碍。
她先是花费了一些时间讲述了旅途之中遇到的事情，独自在地狱游荡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遇到了不少自不量力的恶魔，还有一些孤身一人的地狱旅行者。
过程中还遇到了天界与地狱的战争，战斗非常之激烈，几乎片刻不停歇，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才可以大大咧咧的在大后方修建冥河水厂。
陆恩毫不怀疑，和地狱开战这样的决定绝对来自神明，可见神明还是完全清醒，有能力下达指令的。
当然……这只是陆恩自己的猜测。
肯定也有其他可能，比如神之右手，那一位立于天界使徒顶端的炽天使盖丁，他为了安抚天界动乱的情况，谎称神明再次出现，并用战争将天界的内部斗争转变为外部斗争，为了天界的安定假传神谕，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陆恩必须把一切都想的最坏再去做准备才行，这里他就干脆假设神明已经有了对外传话的能力，甚至可能是有了出手的能力。
好在地狱有着复数君王的存在，不至于在守土战争上失败。
地狱的主要精力已经放在了与天界的战争上，天界已经蔓延到了地狱，在那一片战场上与地狱共存，战场之上，不管是地狱君王还是上级使徒都能获得主场优势，所以战斗烈度在数个月前一直都很高。
几位坚定反对人类的君王几乎都在战场中央，与天界进行着战斗。
不过，除了最初那一段时间，现在战争的烈度已经下降了许多，最起码高等级职业者已经很少参战了，君王们几乎都已经停手，现在的冲突都局限于下方的军团作战，大批量的天界使徒与恶魔们厮杀，不过对他们而言，其实都不是很剧烈的伤亡。
低层级的天界使徒对天界来说数量很多，少说也是按亿来算的，起码陆恩当初登入天界的时候，在那几层看见的都有上亿。
天界使徒的职业者比例可比人类高得多了，这一直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教会是教会，天界是天界，这点要分清楚，准确的来说，教会也只不过是天界在人间的一个代表而已，整个教会就两个等级9，现在还死了一个，这种势力和学院派接近两位数的等级9怎么打？
说到底还不是依赖天界，本身教会就只是天界在人间的代言罢了，最终这一派系的势力，说得上话的只有顶上那一位——神。
而学院派和天界之间的斗争恐怕也没有结束。
连皇帝都指挥不动天界，神明的存在始终是皇权面前的一座大山，陆恩一直认为学院派有充足的动力和教会战斗，但绝对没有足够的实力。
学院派巅峰时期有着两位等级10的战力，分别是代达罗斯本人，还有他所制造的魔像“无神论”，这已经是堪称恐怖的战斗力了，但背后彰显的事情则更恐怖。
因为依然不是神明的对手。
而且一座等级10的魔像，背后要花多少钱，陆恩根本不知道怎么算！
他是魔法9，虽然没有炼金或者工匠技能，但手搓个把等级3，等级4的魔像还是没有问题的，他如果要做这些魔像的话，一台的成本大概在一千金币上下。
等级5的魔像的话，成本大概是三万皇帝金币左右。
等级6的话……一般来说，这个等级已经很难用金币来形容了，非要用金币的话，在买得到所有材料的前提下，六七十万是少不了的。
六七十万枚皇帝金币是什么概念？
陆恩粗略算了算，整个安略五年未必有那么多储蓄。
那么……再其上的等级7的魔像，已经不在陆恩的了解范围之内了，毕竟他不是专门做魔导器具的，不是很清楚高等级的情况。
但就这么按比例算，一座等级10的魔像，且不说高等级职业者的人力成本，以及各种技术水平的限制，假设满足了所有人力需求，攻克了所有技术难关，单单只说物料成本，金币恐怕都得千亿了吧？
当然，陆恩不知道具体的，这只是猜的，但没有千亿，也得有八百亿。
说金山可能不太够，那叫金海，很可能是帝国一千年来的积累，足够掏空帝国国库的镇国重器！
这些钱都是学院派出吗？什么学院派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更别说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都是绝对珍惜的材料，全世界很可能就那么几块。
背后是谁在支持学院派做这些事，毋庸置疑，学院派的背后，就是帝国。
帝国贵族，如果想要学习，第一个往哪儿跑？不用想，肯定是学院派手底下的大学，以前还会有把儿女送到教会修行的情况，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之前的会议报告，帝国命令教会解除武装，但同时加大对学院派的支持，也能说明这一点，帝国对教会，始终有芥蒂。
皇帝，对教会应该很不满。
联想了那么多，但对陆恩来说只不过是一瞬而已，他仍旧是继续听着卡拉的讲述，大概说了十分钟之后，粗略的都把事情说了一遍。
卡拉坐在陆恩的身边：“最后，奥克高根见到了我，但没有和我交谈什么，他说我不够资格和他交谈，让主人你亲自去，他要质问你为何背叛其他兄弟，不过，他把他的坐标交给了我，接下来过去应该就会很方便了。”
“恩，这就足够了，过程里没有其他人发现你吧？我是说，发现你的身份。”陆恩点了点头，随后对卡拉问道。
“应该是没有的，我没有发现，但如果有人能蒙蔽我的感知的话……那就不好说了。”卡拉说道。
“那就没事了，能蒙蔽你的感知的人，去找也没有用，遇到认栽就行了。”陆恩不是很在意，不可避免的小概率，没必要疑神疑鬼。
“那……你要去找奥克高根吗？”卡拉有些担心的问道。
她已经见识过那个君王的傲慢无礼了，对方是真的半点面子也不给，哪怕卡拉是一头等级9的古龙也一样。
以这种态度见到陆恩的话，确实很有可能打上一架。
君王之间的战斗极为凶险，而且一般来说都是一架打个七八个星期，他们的耐力足以让他们支持长时间的高烈度的战斗，但对于陆恩来说，这时候动手就意味告诉其他人，他不在营地里。
到时候其他不知情的君王很有可能过来偷家，卡拉不理解陆恩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依然可以理解陆恩想要做什么，所以也知道陆恩去见面的风险。
“不，我并没有准备现在就去，起码等安定下来再说。”陆恩摇了摇头，现在去找奥克高根是完全不理智的行为，他还是需要等待时机。
是的，现在就只需要等待。
反正对长生种来说，等待只是基本功。
卡拉似乎也觉得这样很好，就干脆躺在了陆恩的腿上，本来平时都是她给陆恩膝枕的，不过今天却反了过来。
陆恩调整了一下龙角的位置，不然戳着挺疼，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才把卡拉的头安装好，让膝枕不至于让两个人都难受。
但是他调整完之后，却看见卡拉眼神微妙的看着自己，似乎是有点……委屈？
这眼神倒是挺新鲜的，平时卡拉都是一副冷傲的模样，现在这样，还有点可爱。
“总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放吧？戳到哪里就不好了，再说，这样你也舒服一些是吧？”陆恩笑着说道，同时用手捋了捋她的头发。
和白那种柔软的细发不一样，卡拉的头发相当坚韧，触感和普通的头发不太一样，不过摸起来还是很舒服。
前提是别扯，陆恩毫不怀疑这头发拔一根，绕着脖子来一圈，然后一扯就能把整颗头都割下来，就是有这种程度的坚韧。
毕竟是古龙的身体啊，陆恩感叹道。
不过说到底，陆恩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什么吃素的，格斗4已经进入超凡水平了，他也是能徒手接子弹，一拳打爆一座石碑水平的身体素质。
“主人……你好像从来没有把我当仆人。”卡拉任由陆恩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突然说道。
“为什么要把你当仆人？我说过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公平，我不觉得我比任何人高贵，包括你，再说了，为什么要把你当仆人呢？当爱人不好吗？”陆恩放下头发，笑着说道。
卡拉的心口扑通一下，然后她捂住脸，身体转了一圈，把头埋在了陆恩的大腿上。
但这个动作让龙角搅了一圈，戳的陆恩闭眼抬头，深吸一口气。
擦，摆弄了那么久的角度，还是中招了……！
不过，过了一会，卡拉又翻了过来，她似乎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躺在陆恩的腿上，用眼睛往上瞟，语气不太平静的说道：“是这样的吗……那以后，也是这样吗？”
“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陆恩若无其事的回应道。
希望真的没有事。
“恩……那，我还有一些事情想问，当初，你离开之后，我又找到了你，但那时候的你不太对劲，你记得我，气味也没有变，但后来你性格大变之后，我和利维娅又把你找回来了，那……这中间有三个阶段，最开始我以为那是你，然后我觉得那不是你，最后真正的你回来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卡拉把藏在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陆恩面前露出怀疑的意思。
“唔，要怎么解释，我想想？”陆恩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语言。
“这么说吧，当初，我作为一团地狱本源的碎片，被创造我俩的法师抓到了那个实验室里，这个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吧。”陆恩摸着卡拉的脸说道。
比起龙角，脸的触感要舒服多了，很滑嫩。
“那之后，他消失了，而我们则一起度过了五十年，再之后，我让你离开，自己寻找自救的办法，最后也没找到，但我运气不错，我的拼死一搏并没有直接消亡。”
“我当初的设想是，既然纯净思维无法和世界接触，那么如果是单纯的记忆能不能做到呢？我所谓的拼死一搏，就是脱离思维的桎梏，只将我的记忆留下，然后，我的记忆将会让我重新复苏，至于死掉的思维那就不重要了。”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一部分的我，失去记忆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部分记忆，则拥有了可以在实体世界生存的能力。”
“拥有我记忆的那一部分，就像你知道的，在七百年前从实验室里出生，开始独自一人的成长，打拼，过了很久之后，有了妻子，有了女儿，然后又遇到了你，这一部分你应该很熟悉了吧？”陆恩说道。
“嗯……当时我觉得，我没有机会了，但我还是想留在你身边，哪怕是以仆人的身份，还好我这么做了。”卡拉感叹道。
“那之后，因为思维上的缺陷，我没有真正的灵魂，所以被一个外来的灵魂占据了，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篡位者。”
“而另一半的我，则经历了很多事情，毕竟是君王血脉，超凡生物，哪怕没有记忆，我也很聪明，在另一个奇怪的世界活的很好，学什么都很快，拿到了很多荣誉，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再之后嘛，事情就很清楚了，你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和利维娅联手，剁了那个人，以我的另一半身体为坐标，把真正的我拉了回来，事情就是这样。”陆恩摊手：“不过说到这里，我也有个问题。”
陆恩的表情严肃起来：“当初我问利维娅，这件事是谁主谋，她说是你，而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却说主谋是她，所以，这件事到底是谁主谋的？你们谁策划了这件事，还是说你们在互相甩锅？”
卡拉对此的回答很简单。
“是她。”她笃定的说道。
好的，现在确定了，哪怕是高等级职业者，长生种，依然有着幼稚胆怯的一面。
包括利维娅。
“看起来还不错，起码，你们都认为那是错的。”陆恩看向天边：“起码……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
卡拉没有接话，她看得出来，陆恩不仅有些消沉，而且还罕见的发怒了。
不是装模作样那种，而是真的有了怒气。
“我不能强求你们和我一样，我也知道，对你们……尤其是对卡拉你来说，要求你关心其他生物，有点强人所难了，你根本不可能在乎其他人的生命，这是天生的。”
“但是，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这么做。”陆恩说完，继续眺望天际那挂在地平线的红日。
卡拉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