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牙一行人要离开了，紫貂有些不舍。最大的那只紫貂，名叫纹纹，此刻正趴在白牙脚边，时不时的仰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
白牙拿出一块木牌递到它眼前，晃了晃，“送给你，就当是这三天的房租了。”
纹纹眨了眨眼，伸出小爪子，抱着那小木牌看了看——
很普通的槐木，四四方方的，上面刻着一个圆形的符阵，复杂的纹路看得它有些眼晕。
白牙揉了揉它的耳朵，道：“若是遇到危险了，就把灵力注入到木牌里，念我的名字，我就会来救你们的。”
纹纹惊愕的抬头——她知道？
白牙伸手弹了弹它的额头，嘴角含笑，“小东西不会已经把我的名字给忘了吧？真是让人伤心啊。我叫白牙，这次一定要记住了哦。”
白牙……这是她的名字啊。
纹纹垂眸，看着手中的小木牌，神情有些恍惚——
妖兽对人族的排斥几乎成了本能，紫貂只跟他们相处了三天，真的已经如此亲近她了吗？
当然不是。
它们只是担心，她离开之后，它们是不是又会被其他妖兽追杀。若是那只赤瞳豹回来了，它们该怎么办？
在返回这个洞穴，决定利用这个女孩躲避那些妖兽的追击之时，纹纹就很清楚，它们只能示弱，只能示好，只能跟女孩讲感情。
它的主人曾说过，人族的感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有些人会弃之如敝履，有些人却把它当做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紫貂在人族中是很受欢迎的灵宠，因为难以捕捉，数量稀少，所以价格比某些高级妖兽的内丹还要贵。可是，这些人没有伤害它们，更没有挟恩图报。它觉得，人族虽然不可信，但这个女孩应该是那种珍视感情的人吧。
它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女孩不可能把妖兽当做自己的生命来爱惜。可是，若是她喜欢上它们，会不会一时心软就留下来了呢？不需要很久，等到复居山这场混乱过去了就可以了。
纹纹此刻的不舍是装出来，前几日的友好与信赖也不过是虚情假意。
它成功了。
女孩虽然仍旧会离开，却给了它们一个护身符。
——比直接留下来让它们更加欢喜。
可是，在看到女孩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之时，它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那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白牙坐在风狼王的背上，一只手抱着小虫子，一边朝仍旧出神的紫貂挥手，“这里的阵法只能维持七天，你们要尽快找到安全的住处。”
纹纹在洞口呆愣了许久，直到几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猛然回过神来，抱着木牌追了出去，却已经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它站在结界的边缘，低头看着怀里的木牌，突然意识到，它是做错了什么——
“纹纹，千万不要对人族付出真心。否则，很容易受伤的。”
主人，我分明是虚情假意，却换来了人类的真心，为什么也会伤心呢？
“纹纹，记住，人类最擅长玩弄感情，若你当真了，就输了。”
主人，我没有当真。可是，玩弄人类感情的我，好像也输了……是不是，在感情方面，无论妖兽做什么，最后都是输家呢？
所以，妖兽与人类之间，只有战斗吗？
***
白牙一行人出了结界，便往独木山的方向去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屈居鸟的鸟蛋，那地儿离这里并不算远，估计天黑前就能赶到。
白牙坐在风狼王的背上，把小虫子当做人形抱枕打着盹儿，想趁路上的时间休息一会儿——
她昨晚又神游了一夜，发现在夜晚活动的巫师越来越多了，大多都是组团来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觉得有些奇怪，这里不过是森林的外围，能有什么宝贝值得这群人大晚上的来丛林里冒险？山鬼的宝藏应该在森林深处吧？难道是出现什么珍贵的高级妖兽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早点完成学院任务早点回去吧。
“小牙姐姐。”
小虫子抱枕今日有些不配合，在白牙怀里扭来扭去的，频频回头。
白牙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问道：“小虫子舍不得纹纹它们么？”
小虫子点头，又摇头，十分费劲儿的转过脑袋看她，“小牙姐姐，纹纹会以为你在戏弄它吧。”
白牙眨眼，“为什么？”
他们在紫貂家里打扰这么多天，白吃白住的，她不过给点报酬而已，怎么就成戏弄了呢？她觉得她很真诚啊。难道妖兽与人族之间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了？
秦延扶额——刚刚他们三人其实比紫貂还要震惊呢，这丫头一脸无辜的模样真的很欠揍啊。他有些无力，解释道：“那木牌……你居然连空间禁术都会。”
“空间巫术也是禁术？”白牙瞪眼，很有些意外，抬起左手晃了晃，又看了看几人腰间的乾坤袋，“这些都是空间灵器吧？”
乾坤袋、纳戒，还有之前的元气屋，都属于空间灵器。这种灵器的材料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却是灵器上面的阵法。其实就是利用材料的特殊属性与空间阵法，创造出了一个很小的异次元空间。
不用空间巫术，这些空间阵法是如何刻出来的？
话说，这世界的禁术会不会太多了点儿？这样，巫师还怎么玩得转？
秦延道：“不一样。”
他的神情很复杂。按理来说，在神隐大陆，圣域是对禁术最了解的地方。可是，这个女孩子，为什么随便扔出一个巫术就是禁术呢？难怪她之前会问出那种问题啊……
“制造灵器的巫师是灵器师，他们懂得空间阵法都是大陆流传下来的几种。就好比紫笛，我们的乾坤袋都是他制作的。但是，他的灵力是金属性的，若是不借助符阵的力量，根本就无法创造空间，更加无法使用空间巫术进行战斗。”
秦延说着转头看了坐在狼背上的好好学生——这丫头，云淡风轻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扔出去的木牌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而且，你送出去的木牌，应该是召唤术吧。这可不是一般的空间巫术，是红色禁术吧。”
白牙在木牌上刻的的确是召唤阵。
召唤术属于高级空间巫术，不仅仅只有召唤阵能触发巫术，也有用咒语或者巫步的。根据连接的空间差异，可以分为两个大类，一种是异次元召唤，需要撕裂两个世界的空间，建立起异世界的连接通道；另一种召唤本世界的生物，其实就是大型的空间传送阵法，比前一种要简单得多。
在纳戒中的那本《白巫禁术》之上，前一种，异次元的召唤术被称之为“天裂”，而后一种，同次元的召唤术被称之为“天应”。
她昨晚才看到召唤术这一页，那个木牌上的阵法是她学会的第一个天应术。
那本书的书名虽然是禁术，但也有很多基础巫术，基本上囊括了她目前见到了所有巫术，简直就是一本巫术大全。所以，她也无法分辨到底哪些是禁术，哪些不是。
因为之前秦延说，所有的白巫禁术在圣域都属于公开的秘密，所以她使用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考虑。不过，这时候她有些好奇了——
禁术也是分等级的？
说起禁术，重伊的兴致也挺高，“是圣灵学院的学生之间流传的。学院的禁书都藏在档案馆里，一共有四层楼，楼层越高，偷偷溜进去就越难，进去之后被发现的几率也越大。很容易让人觉得，楼层越高，藏书的机密等级就越高。所以啊，我们这些学生就根据禁书在楼层的分布，给所有的禁术都分了等级。从第一层到第四层，分别是绿黄橙红，只在学院内部流传的。”
他说完凑近了些，神秘兮兮道：“我听说，档案馆其实还有地下室的，那里才是最难进去的地方，禁术等级被标记为黑色。”
白牙好奇的问道：“你到过第几层？”
重伊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扭过脸，情绪很有几分低落，“一层……”
“噗。”白牙很不给脸的笑出声来，转头看秦延，“秦医生呢？”
秦延似乎对禁术很了解，莫非比重伊厉害，连第四层都去过？
秦延眯了眯眼睛——这丫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只叫他秦医生的？
不过，说起这件事，他还是很得意的，很快就忘了外号的事了，笑得神采飞扬，道：“档案馆而已。”
小虫子拉了拉白牙的衣袖，凑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小牙姐姐，秦延是学院医科的第一名，十岁的时候就被内定为圣殿的预备弟子，每七天都有机会去档案馆帮忙整理内务。那些禁书，他可以随便看……”
秦延自己得意是一回事，被人夸的时候反倒有些害羞了，挠着脑袋道：“最厉害的还是小虫子，三岁的时候就能自由进出档案馆了。”
白牙看着怀里的小包子，有些诧异——小虫子这么厉害呢？
秦延道：“神明选定的预言大师啊，整个圣灵学院的吉祥物。当然厉害。”
小虫子笑得包子脸红扑扑的，“院长爷爷说，预言师可以不会巫术，但必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看很多很多书……”
白牙看了看三位少年，最后朝重伊眨眼——敢情这位小组长是最差劲的那位啊。
重伊有些羞愤，加快了脚步，“赶紧赶路了！”
——真是，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尽戳人伤疤……能自由进出档案馆很了不起吗？嗯，他家小虫子自然是很了不起的……不过，禁书么，当然是要偷着看才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