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离”扫了眼四周的光幕，道：“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阵法吗？我从来没见过。”
白牙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赤脚走在水上，走到光幕前，微微倾身，“很想知道啊？”
“厌离”点头。
白牙道：“可以，不过，有条件。你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我告诉你阵法的名字。”
“厌离”笑了，“你对我很感兴趣？”
白牙耸了耸肩，“如果你高兴的话，也可以这么理解。”
“厌离”笑意更深，“你真是太可爱了。怎么办，我都来不及等你长大了。”
白牙微微一愣——这话好像有些耳熟啊……等等……她脑中闪过一个珠光宝气的蓝色雕像……白牙暗自磨牙，嘴角仍旧带笑，眼中却是没了笑意，“原是是移动宝库啊。”
“厌离”眨眼——什么？移动宝库？这丫头！
白牙挥了挥手，道：“申不时，我看我们还是直接把这家伙给灭了吧。”
“喂喂喂！”“厌离”瞪大了眼睛，猛地敲了几下空气，“要不要这么不讲情面啊？好歹是旧相识啊。”
重伊很好奇，问道：“什么人啊？你认识？”
其他少年们也很好奇，都看过来。
白牙撇了撇嘴，道：“就是在朝风城的护城林遇到的那个，穿一身蓝衣，戴一身俗气珠宝的水系巫师。”
重伊恍然，“哦，原来是他啊。不过，他怎么会来这里？小牙，他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白牙抬脚作势要踹他，“找抽是不是？”说着，看向“厌离”，问道：“你身边那位呢？是什么人？你们跟山鬼，或者说，跟路亚河的那条双岐蛇，是什么关系？”
“厌离”道：“小牙，别着急呀。你问那么多，想让我回答哪一个？还有啊，我都告诉你我的身份了，你是不是该先告诉我这阵法的名字？”
白牙道：“那是我猜出来的，不算数。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身边那位，是什么人。”
“厌离”佯装委屈，“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白牙淡淡的看着他，开口却叫道：“银皎。”
银皎点头，伸手，按在光柱之上，低声道：“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回纹闪！”
一道光从她手心里发出，绕着光墙转了一圈，每经过一面墙，便会点亮一片龙鳞，最后一只龙的龙鳞点亮的时候，一道回纹闪电在光幕之中迸发，击中了阵法中心的两人——
“厌离”和“小鱼”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厌离”夸张的哼哼两声，“小鱼”倒是一言不发。
白牙道：“现在，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
“厌离”笑了笑，道：“我没想到，圣灵学院的学生，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白牙淡然道：“真抱歉，我从来不会对自己的敌人仁慈。”
“厌离”道：“那么，你的朋友呢？你们不管了吗？”
少年们明显变了脸色——这的确是他们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白牙却道：“你知道吗？在朝风城的时候，有人把我的朋友劫持到了暗夜地下城。那地方隔绝了灵力和精神力的探知，可最后，我还是把人给找出来了。你觉得，你藏人的地方，会比地下城更难找吗？”
“厌离”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谁。”
“厌离”和“小鱼”现了本来面貌。淡蓝的光幕之中，“厌离”回到了原本蓝衣巫师的打扮，然而，最让白牙和少年们惊讶的是“小鱼”——
巨大的身体，双头，一条长长的尾巴。
双岐蛇。
“厌离”看向白牙，介绍道：“我叫冰衣，它是双行。小牙，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他笑了笑，“你好像并不意外。”
白牙沉默了会儿，道：“不，我很惊讶。只不过，相比而言，更多的或许是难过。”
冰衣不解，“难过？为什么？”
白牙往后退了一步，看他的神情显出几分淡漠，“我没想到你是路亚河的河伯，更没想到你会为了山鬼杀害巫师，甚而对普通人动手。你的确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不过，上次你对我手下留情，我很感激你。我不想与你为敌，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或许，这次我必须跟你好好的战一场了。”
这回惊讶的是冰衣了——她居然说她很感激他？所以，她是因为要与他为敌感到难过吗？
他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白牙笑了一下，“你指的是什么呢？为什么知道你是河伯吗？能够让双岐蛇乖乖听话的，又会帮助山鬼的，除了路亚河的河伯，还能是谁？还是说，为什么知道你上次手下留情了？我一向很有自信，却从来不会高估自己，更不会低估自己的对手。”
冰衣摇了摇头，“我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山鬼是一起的？你怎么知道这一场大水对洛城的百姓而言是灾害呢？或许，若是没有这场大水，他们会面临更大的劫难呢？或许，我来这里阻止巫彭，是为了救他呢？”
白牙道：“那么，请问，河伯大人，您是不是站在山鬼那一边的呢？”
冰衣沉默了会儿，道：“是。”
“那么，请问河伯大人，北峰上的那些巫师还活着吗？”
不等冰衣回答，白牙转头看向申不时，问道：“你来告诉我们的河伯大人，洛城这次水灾的损失有多少？”
申不时道：“水灾发生在晚上，虽然有城主的提前预警，但是，还是有三个老人没来得及逃出来，一个小孩在过河的时候被大水冲走。这种灾害若是发生在其他城市，百姓即便没有被淹死，也会被饿死。”
冰衣的神色略黯然，“我很抱歉。可是，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白牙咬了咬牙，道：“或许你有你的苦衷，或许山鬼也有山鬼的理由。我承认，山鬼可以复仇，山鬼的朋友可以帮她，你们可以恨所有人，恨这个世界，可是，这些都不能作为你们牵连无辜的人，伤害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的理由。任何罪行都是罪行，它并不会因为你拥有一个多么完美的理由而变得高尚。
山鬼很幸运，她遇到了巫罗老师那么善良的人，愿意在她堕入魔道的时候帮助她，愿意因为她受到的伤害原谅她，可是，请不要把别人对你们的善良当做愚蠢，请不要再说，你对谁造成的伤害是在救赎他们。这样，你让洛城的百姓，让那些被你们伤害的人，该如何面对你们？要让他们也对你们说一声谢谢吗？！”
重伊感觉她有些不对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小牙？”
白牙闭了闭眼，道：“我没事。”
申不时走到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不是说，谈判的事交给我吗？”
白牙点头，转身走开了。
少年们都有些担心她的状况，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事。
申不时道：“我们交换条件。告诉我们厌离和小鱼在哪里，救出他们之后，我们放你们离开。我以圣山的名义起誓，绝不会违背诺言。”
冰衣道：“他们在龙潭穴。”
——他的视线一直追着白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移开。
很多很多年以后，冰衣还会想起这个小女孩说的这番话——
“任何罪行都是罪行，它并不会因为你拥有一个多么完美的理由而变得高尚。”
他总觉得，她这句话，好像不只是对他说的，更是对她自己说的。
——他也终于明白，她所说的难过，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