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担忧。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微笑，告诉他自己没事。
“你醒了？”
白牙偏头看过去，就见秦延正坐在床边，看样子已经守了很久。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脉搏，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牙摇了摇头，坐了起来，发现这里是客栈的房间，除了秦延之外，银皎和摇光也在，靠在一起睡着了。
秦延给她倒了杯水，道：“你出了很多汗，要不要洗个澡？”
白牙并没有感觉不舒服，衣服也是干的，想必是之前秦医生用灵力帮她清理过了。不过，她的确很想洗个澡，于是点了点头，道：“秦医生，可以帮我把小胡子找来吗？”
“我去吧。”
那边银皎和摇光醒了。银皎开口道：“秦医生也休息下，摇光姐帮忙找找小胡子，我去准备热水。”
小胡子来的时候，白牙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少年们都没睡，不过都被她赶出去了，还让小白守在门口，谁也不让进。
白牙坐在桌子旁，给他倒了杯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小胡子知道这位大谷主没什么架子，不过还是没有坐下，按规矩行了礼，问道：“大谷主，您找我什么事？”
白牙并没有勉强他，给自己也倒了杯水，道：“小胡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洛城的水患，是水族对死去的那位公主的祭奠，对吧？”
小胡子点头，“是。”
白牙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拇指仍旧在杯壁上缓缓地转着圈，道：“小胡子，你活了多久了？”
小胡子道：“记不清了，大概八千多年吧。”
白牙道：“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到洛城的？”
小胡子道：“大概五千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大虞帝国，洛城还是中州唯一的人族城市。”
白牙仿若感慨般说道：“所以，你见证了大虞帝国的建立与衰亡。”
小胡子点头，心中却更加的疑惑，不知道她半夜把自己叫来，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是想做什么。
白牙看了眼纳戒上的黑水晶，道：“你并没有见过天神。”
小胡子道：“是。如今的百花谷，没有妖兽见过天神大人。”
白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拍在他的肩上，道：“可是，你们一定见过百年前死去的那位水族公主，是吗？她并不是水族王族的公主，而是海神的女儿，龙族的公主，是不是？”
小胡子抬头看她的眼睛，坦然承认，道：“大谷主，这件事不可外传。”
白牙眼带询问，“是海神的意思？为什么？”
小胡子微微垂眸，想了想，道：“当年的事很复杂。虽然罪魁祸首是人族，也就是大虞帝国的皇族，但实际上，妖族、鬼族都无法完全置身事外，海神本人也有责任……或许，还与魔族有关……若不是大巫师出面，人族在那时就已经走到了终结，海神也会因此而堕落成魔，那将是更大的灾难。当年，改写史书的是圣山十巫之中的巫彭大人，那位“木妖”巫彭说，海神是如今大陆上唯一的神明，我们不能亲手把他推到魔族那边。
大谷主，如今的洛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人族的记忆太短，虽然他们会记录曾经发生的事，但永远会以为自己是神明的宠儿，永远在犯相同的错误。很多时候，我们选择隐瞒真相，只是为了避免悲剧重演。”
——他说的是实话。
白牙放开了他的肩，坐了回去，突然道：“小胡子，这是最后一次。”
小胡子有些糊涂，抬眼看她——什么意思？
白牙淡淡的笑了笑，“没什么。我想要相信你，可是，你对我说了一次谎，所以，这次你也不能怪我会怀疑你。”
小胡子微微愣了愣，随即垂了眼眸，低头。
白牙舒了一口气，突然笑了，换了个话题，问道：“百花谷妖兽的名册，做得怎么样了？”
小胡子道：“洛城中的妖族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上次大谷主的出面，也让事情进展得更加顺利，我想，明晚就能完成了。”
白牙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你回去吧。”
小胡子告退。
白牙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走下楼梯，然后，朝对面屋子里看了一眼，道：“都醒着呢，不困吗？”
良久，对面的房门开了一道缝，露出小虫子那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小牙姐姐，你饿不饿呀？我这里有绿豆糕，你要不要吃？”
小牙笑了，朝他招了招手，“要，过来。”
小虫子钻了出来，小跑着扑过来，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盒糕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软糯糯的道：“小虫子喂你吃。”
小牙张嘴接了，抱着他进了屋，坐下来，伸手揉了揉他肉乎乎的包子脸，道：“小孩子不可以熬夜，会长不高的，快去睡觉，知道吗？”
小虫子又拿起一块绿豆糕，送到她嘴边，“可是，小虫子担心小牙姐姐啊，睡不着。”
小牙张嘴，道：“那，小牙姐姐现在没事了，小虫子是不是可以好好睡觉了呢？”
小虫子眨着眼睛看她，又伸手摸她的额头，似乎是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白牙失笑，“小虫子会看病吗？”
小虫子摇头，“小虫子生病的时候，哥哥就是这样做的。”
白牙问道：“那小虫子知道哥哥在做什么吗？”
小虫子眨眼，“不知道。不过，哥哥这样摸小虫子的额头的时候，小虫子就不痛了。”
这时候，少年们也都出来了，十分自觉的走了进来。重伊伸手把小虫子抱过来，道：“小虫子要睡觉了。”
小虫子耸了耸鼻子，“小虫子不困。”
说完，就打了个呵欠。
重伊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还不困？哥哥陪你睡，等你睁开眼睛，就能再看到小牙姐姐了，好不好？”
小虫子乖乖点头，趴在自家哥哥的肩上，闭眼……重伊把小虫子送回房间，转头看了白牙一眼，指了指领口的传音扣……白牙点头。
少年们都聚集在一间屋子里，房间里有些挤，银皎和摇光直接坐到床上去了。
白牙把桌子上的茶水收了收，放到一旁，然后拿出了那张洛城地图，铺开，道：“洛城的八门锁龙阵……”
“小牙。”
她刚开了个头，少年们就皱了眉头，秦延开口打断了她，道：“他们等这么久，不是让你说这个的。”
少年们齐齐点头，转眼，上下打量她……眼中，是白牙熟悉的担忧……然而，她很快移开了垂眸，移开了视线，捂着脸笑了笑，道：“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会害羞的。”
少年们有些无奈——这丫头逃避问题的方式还真是千奇百怪……
秦延道：“小牙，我们只是担心你。你这样晕倒很多次了，明明没有受伤，就是突然睡着了，我跟长佑都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白牙放下手，转头看他，道：“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相信吗？”
秦延道：“我信。查出身体哪里出了问题，这是医师的责任。”
白牙笑了笑，道：“谢谢。”
秦延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身边坐下，“那么，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牙沉默了会儿，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