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不时背着黎陵在幽深的洞穴之中飞奔，他虽然只有一只脚，但身上还有轻身符……只是，轻身符也是有时限的。
半个时辰之后，他的速度慢了下来，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地下是地火甲的战场，申不时意识到他们无处可逃。
他决定放手一搏。
申不时停了下来，将黎陵放下……黎陵似乎有些不安，问道：“你想做什么？”
申不时道：“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他起身，跟黑暗中跑来的地火甲对峙——
追来的地火甲只有一只，却是高级妖兽。即便是最佳状态，申不时也没有把握赢，如今，他受了伤，有赢的机会吗？
黎陵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有些着急，道：“你别管我了，我这里还有轻身符……”
申不时没有看他，单手结印，道：“刚夸了你，你就跟我矫情。”
“幽冥之火。”
黑色的火焰升起，包裹着地火甲，比地火更加炙热的高温让他嚎叫了一声，然而，下一步，他却将脑袋低下，身体蜷成一个球，在洞穴中滚了起来……火焰未灭，虽然无法损伤地火甲外面的那层硬壳，却也无法熄灭……地火甲隔着甲壳也感觉道一股灼烧感，意识到甲壳无法阻挡黑色火焰的伤害，索性朝申不时这边滚了过来——
眼看着那燃烧的黑色火焰急冲而来，黎陵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大神，快跑！”
申不时却很是镇定，再次结印——
“鬼山之剑。”
燃烧的火焰突然凝聚、收缩，化为一根根锋利的刀剑，插入地火甲的甲壳之中——
“啊——”
地火甲发出凄厉的嚎叫，那一根根刀剑在他的甲壳之上，仿若一座刀山。很快，刀剑消失了，地火甲也倒地了，蜷缩的甲壳终于松动，鲜血流了出来……
申不时转身，刚走了一步，就倒地了——
刚刚的战斗，他看起来很轻松，但实际上却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灵力了。
真正的幽冥之火和鬼山之剑都是领域级巫术，他原本是施展不出来的，这次是把他们简化成高级巫术，才勉强成功了。不过，即便如此，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吃力了。
而且，看上去他用了两个巫术，实际上消耗最大的却是精神力。幽冥之火的主要作用并不是攻击，而是侦查——
地火甲的防御很强，但所有的防御都会有弱点。幽冥之火，就是用来寻找地火甲的防御弱点的，而这一点，需要精神力对灵力的掌控。
失去了灵力的支撑，精神力又消耗过大，身上的伤痛瞬间击倒了他——真痛啊！
黎陵问道：“你还好吗？”
良久，申不时道：“累。”
黎陵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使用巫术。”
申不时沉默。
黎陵道：“虽然早就知道……我一直以为，即便到死，你也不会用灵力。”
申不时翻身，仰卧着看向黑乎乎的洞顶，闭上了眼睛，道：“我也曾发过誓，绝对不会用。”
黎陵问道：“你会堕落吗？”
申不时沉默了会儿，问道：“若是我堕落了，你会杀了我吗？”
黎陵想了想，道：“会。那么你呢？会认罪吗？”
更长久的沉默，申不时道：“大概，不会吧。”
黎陵问道：“为什么？”
申不时没有回答，呼吸平静，仿若睡着了。
这时候，刚刚还无法动弹的黎陵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申不时身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木剑，抬起，对着他的咽喉，猛然落下——
“咚！”
在最后一刻，申不时往旁边一滚，木剑刺进了石块之中——
黎陵的木剑从来都不是普通的木剑，而是加持了符阵的木剑，比一般的铁剑还锋利。
申不时右脚单膝跪地，右手支撑在地上，用一种匍匐的姿态看着他，眼神凌然，“你没有受伤？”
黎陵站了起来，“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申不时，我、我们一直都那么相信你，相信你不会成为另一个他，相信悲剧不会在我们这一代重演，可是……你让我很失望。”
申不时看着他走近，眼神却越来越平静，问道：“你是谁？”
黎陵笑了一下，“我是黎陵。”
然后，又一剑刺出。
申不时抬手握住了那支木剑，手掌割裂，却死死的不松手。他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是他。”
黎陵抬起另一只手，又一把木剑刺出，这次申不时已经无处可逃，然而，就在木剑刺入半寸之时，黎陵的手突然松开了，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向心口的位置——
一支袖箭刺穿了他的心脏，黑色的血液流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吐出来一口鲜血……申不时松开了他的手，道：“若你真的是黎陵，怎么会不知道这支箭？”
黎陵看向他，突然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有些阴森可怖，道：“你会后悔的。”
他说着，便倒了下去，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大神，为什么？！”
然后，便没了声息……
申不时感觉正莫名，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他心中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妙……他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喊了他的名字，“小落。”
落琰定定的看着他，问道：“你杀了组长？”
申不时道：“他不是黎陵。”
落琰明显不信，“那他是谁？”
申不时道：“我不知道。但是，他想杀我。”
落琰双手结印，冷冷道：“我也想杀了你。”
一只巨大的幻魑扑面而来，而这次，申不时没有躲，也来不及躲——
很快，他失去了意识。
“真是一场狗血剧……”
倒地的瞬间，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却感觉眼前出现了一道光，微弱的，温暖的，橘色的烛光。在烛光后面是一张脸，不，是一张面具，黑色的面具——
双眸泣血，仿若鬼面。
***
苍茫的森林，黑衣人站在树梢之上，看着不远处崩塌的山体，喃喃道：“幽冥界吗？圣灵……原来还活着吗……是大巫师，还是……”
他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黑色的斗篷随风飞扬，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容颜，高高的衣领挡住了下巴，只露出一张血红色的大嘴，狰狞若鬼面。
他从树梢上落下，走进森林，而在他身后的森林，跟了一串长长尾巴——
上百只地火甲排成整齐的队伍，跟随在他身后，绕过树木，踏着落叶，缓慢的行走，激不起半点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