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
白牙正从屋脊上跑过，眼睛的余光看到巷子里的人影，又折返了回来，很是意外——他不是去鸿运农庄参加谢师宴了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这条路可不是回半石街的方向。
她想了想，跟了上去。
申不时走进了一家酒馆，很小的酒馆，没有名字，只门口挂了一面破破烂烂的幡子，大写的“酒”字都已经褪了色。
白牙认识这家酒馆，这里是地下城的入口。不过，申不时并没有进入地下城，他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眼前的篝火发呆，仿若只是一个疲惫的旅人，进来避避深夜的寒露。
白牙等了许久，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假装巧遇的时候，就见他起身了——没有进地下城，而是出来了。然后，他往半石街的方向去了……
白牙摸了摸下巴，微微挑眉，一跃而下，拍在他肩膀上，“大神！”
她感觉到手掌下身体的颤抖，不由笑了。不过，大神终究是大神，虽然被吓了一跳，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小牙，你怎么在这里？”
白牙道：“夜半出门，自然是佳人有约。你呢？谢师宴散了吗？”
申不时道：“还在继续，他们今晚或许不回来了。”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街道上人烟稀少。
申不时道：“小牙约了什么人？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白牙点头，“好啊。”
申不时只是客气的问一问，提醒她这个方向是回半石街的，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
白牙偏头看他，道：“大神，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到朝风城，在三元客栈发生的事情吗？”
申不时问道：“你是说附炎之咒的案子？”
白牙点头，“那天，丘玖问我什么是附炎之咒，你替我回答了。他问我会不会解，你也帮我挡掉了。我很想知道，那时候，你真的确定我不会附炎之咒吗？”
申不时想了想，道：“不确定。其实，在你说不清自己的来历之时，我们就怀疑过你是不是黑巫师。后来战斗的时候，你用了一招‘森罗之殿’，木系巫术，灵力很纯净。这些，是黑巫师做不到的。”
白牙有些惊讶，“所以，那场战斗，巫罗老师实际是想逼我出手？”
申不时道：“倒也不是。巫罗老师对灵力很敏感，不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白牙摆了摆手，正了正神色，继续道：“我是想告诉你，我能够认出附炎之咒，我知道你在回答丘玖的时候说了谎。我想告诉你，我会解除附炎之咒，当然，也会施展附炎之咒。”
她顿了顿，又道：“不仅是附炎之咒，焚血之歌我也会。听说这次你们在黄池森林里遇到了僵尸术，还拿到了一道死灵术的传承。我想告诉你，这些我都会。”
申不时已经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白牙抬头望他，道：“所以，你觉得我是黑巫师还是白巫师？”
申不时微微皱眉。
白牙没等他开口，继续道：“神隐传说记载，巫师的力量是由神明赐予的，天神的信民是白巫师，冥神的信民是黑巫师。由此可以推测，天神的力量与白巫师的灵力是类似的，而冥神的力量是与黑巫师一脉相传的。是吗？”
申不时眼中露出不解，却还是下意识的点头。
白牙道：“可是，神赐之战爆发的原因是什么呢？”
申不时道：“冥神的堕落。”
白牙点头，“没错。冥神堕落成魔，杀害了许多生灵，天神这才决定除掉冥神。所以啊，你看，错的并不是冥神具有的力量，而是冥神做过的事。不是吗？”
申不时终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黑巫术跟白巫术一样，都不过是工具。工具是没有罪的，有罪的只是使用工具的人。
这次他沉默了更久的时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牙摸着下巴，仰头望天，道：“如果我说，我对灵力的敏感程度比巫罗老师更细致，你相信吗？”
申不时道：“我信。”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十来步之后，缓缓道：“刚刚，我问巫罗老师，大巫师为什么会留下我。巫罗老师回答说，神怜世人。我一直在想，神明对黑巫师是不是也一视同仁。若是，为什么任由黑白巫师之战爆发。如果不是，当年又为什么救下我。”
白牙问道：“这个问题，你没有问出口对不对？”
申不时道：“即便问出来，巫罗老师也无法给我一个答案。不对，没有人能给我一个答案。”
白牙将双手枕在脑后，看向皎洁的明月，道：“或许，大巫师救下你，就是为了让你给天下人一个答案。”
申不时微微一愣，转头看她。
白牙却已经将目光移向了月光下的屋檐，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道：“我们到了。”
她拉着他飞上了屋檐，他这才发现这里是城西的一座神殿，此刻万籁俱寂，殿中只有朗朗月光。
白牙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后院的树丛中冒出一条黑色的人影，树影微摇之间，已经来到眼前——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一张脸方方正正，看上去就是个老实人。他穿了一件灰褐色的短衫，绑腿裤，草鞋，是做苦劳力的普通百姓的打扮。
重点是，申不时见过他。
男子躬身行礼，“杜衡，见过大谷主。路上遇到些麻烦，来晚了，还请大谷主恕罪。”
白牙摆了摆手，扶他起来，道：“不用多礼。怎么样，路上还安全吗？有没有人受伤？”
杜衡道：“有惊无险。大伙儿都很好，谢大谷主关心。”
白牙无奈，道：“跟我说话不用这么客气。你们也别叫我大谷主了，白牙，或者小牙，都可以。”
杜衡躬身，“是，大谷主。”
白牙瞪着他，“再叫一遍。”
杜衡不由缩了缩脖子，“呃……白……白、白姑娘！”
白牙撇了撇嘴，“得，白姑娘就白姑娘吧。其他人呢？”
杜衡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道：“在城外。我担心太引人注目，没敢让他们都来。”
白牙点头，“做得不错。走吧，我带你去认认家门。”
她见申不时一脸困惑，解释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要做生意的吗？在跟巫朌老师签了契约之后，我就给百花谷那边写了信。”
她说着笑了笑，道：“明日是祭月节，歆子哥说请我皇宫一日游。我打算带杜先生去一起去，商量下情报局的工作。大神，你也一起吧。”
申不时的眼神有些奇怪，“明日我要去祭台帮忙。”
白牙眨了眨眼——怎么回事？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