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在勾吴长大，自然是认识禁卫军统领左将军的，也听过一些关于他的故事。不过，跟乌青讲述的不一样。
最大的不同便是，所有的故事中都没有周凝。
周家的确曾是勾吴最负盛名的巫师世家，可是，后来似乎销声匿迹了，史书上并没有提及周凝。神隐大陆的史书是由神只阁书写的，吴君可无法篡改。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听得入神，猛然听见乌青点了白牙的名，说什么以此为题……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摇光是梦师，虽然还只是巫士，但也知道，临时营造梦境与提前制造好梦境然后在释放出来，两者之间有多大差别。
若是战斗用的幻术还比较简单，只需要突出伤害性就行，场景多么不真实都无妨，甚至都不需要太具体。可是这种带表演性质的幻术，相当于编织梦境，并没有直接的攻击性，想要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场景就很重要，任何细节上的误差都可能让人醒过来。
就连有些神游天外的四娘都回了魂，看向白牙，微微皱了眉。
四梦楼是做贩梦生意的，所谓的四梦，实际就是权、利、名、情四类梦境，以及它们的交叠。四梦楼，就是在梦境当中实现人们无法实现的梦想的地方。要为客人织梦，首先要了解他们，知道他们心中缺失的是什么。
乌青之前说是想看看白牙心中的四梦是哪四梦，如今这意思，却更像是想看看白牙是否能一眼看出这四位嫌疑人内心的黑洞。
四娘瞧了叶陌一眼，要不然用搜魂？
叶陌倒是并不担心，或者说，他大概是场上唯一来吃饭的人。
绿衣看了白牙一眼，又看向四娘，问道：“若是四娘的话，能做到吗？”
四娘扬了扬眉，那能一样吗？她可是大陆第一的梦师，圣山十巫都没法比。
绿衣道：“既如此，何须担忧？”他们难道不是来帮忙的吗？
乌青问道：“白姑娘可能做到？”
白牙淡淡笑了，“可以一试。”
摇光望天——难道不应该说“当然可以”或者“没问题”吗？这丫头什么时候如此谦虚了？弄的她心里很没底啊。
白牙道：“既然这次表演是道歉，为表示诚意，本姑娘给你们打折，买四送千，如何？”
嗯？什么意思？
白牙却没有解释，起身，微微躬身行礼，道：“小女子这便开始了。”
杨肃四人有些坐不住，余遗问道：“乌青公子，这是何意？”
乌青低头看着杯中的酒水，“不过是一场幻术表演，余少爷从未见过？”
几人自然是见过，甚而是欣赏过，幻术表演在贵族中很是流行。可是，如今施术的是白牙啊，她若是在幻术中动手脚……
乌青微微抬眼，“诸位信不过我？”
余遗：“……”
倒也不是不信，是不敢信了。
他突然想起左宵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不要试图掌控超越自身能力的人或事。”
就在这时，清风吹过，一片花瓣飘落，留下淡淡的清香。
寂静无声。
四周的竹帷落下，远处隐隐似有风铃声传来。
白牙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支木笛，抬眼看向站在屋顶上的几人，轻声笑了，“不用躲那么远。”
四娘松开了摇光的胳膊，先下去了，眼中仍旧带着惊疑不定，“如梦之令？”不等她回答，又摇头，“有些不一样。”
乌青和绿衣、摇光、叶陌也都下来了。
白牙道：“如梦之令、浮世之绘和大衍之环。”
众人：“……”
如梦之令是音系幻术，能够让人梦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浮世之绘是视觉系幻术，营造的是梦境中的场景，而大衍之环，则是一种循环往复的梦境。
幻术融合不是没人用过，摇光、羽、书影三人并肩作战之时，就是同时营造一个幻境，也可算作一种幻术的融合。
可是，能够将这三种幻术融合的，先不说能不能想到，就算想到了，能做到的也没几个——
这是三个领域级幻术。
这丫头昨晚闭关就是为了这个吗？
四娘摸着下巴，道：“浮世之绘的场景是商浮城，是周凝的故事，而他们会在里面扮演着自己期望的角色，一次一次的做出选择，直到梦境结束，一切又重新开始。”
白牙偏头看乌青，问道：“想看吗？”
梦境的内容是可以呈现出来的，用意念之索能够连接两个人的识海，便能看到对方看到的东西，包括梦中世界。
乌青对这四人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幻想着什么。
摇光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白牙沉默。
四娘替她回答道：“那得看他们自己，可能一个时辰之后便能醒，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不过也没什么坏处，就算放任不管，也足够他们在梦境里生活好几辈子，过得还都是他们自己想要的生活。”
啧，真是赚到了。
白牙偏头看向一旁的屋檐，“可以解除幻境。”
只是，她并不想那么做。
她看向乌青，道：“那些失踪的魂魄，也在你手上吗？”
乌青笑笑，并没有回答，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白牙道：“说来听听。”
乌青道：“幽冥卫需要回收诛黑令，除了这次找到的，还有七枚。你们帮我找诛黑令，我要诛黑令和堕落的巫师，其他的归你们，包括被控制的魂魄和尸体，还有委托金。”
这个白牙可做不了主。他们是临时的巫师团，而且团长是叶陌。
叶陌问道：“委托金是多少？”
乌青道：“每一枚诛黑令十万灵石。”
叶陌想了想，道：“我们有四个人，再加十万。”
乌青笑了，“可以。”
叶陌淡然点头，一叶宫今年的经费有了。
四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算是默认。
白牙看了摇光一眼，转而问乌青，“包括这次？”
乌青点头，“自然。”他似是明白她的顾虑，继续道：“堕落的白巫师留在这里也是上处刑台，进了幽冥卫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白牙握了握摇光的手，正准备答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些异常——腰间的玉佩在动。
白洛是在阻止她？
她记得上次跟乌青比试过后，白洛也警告过她。不过，她还是有些意外，因为白洛几乎从未插手她的生活。
为什么？
白牙正出神，乌青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白姑娘还有什么顾虑？”
白牙咧嘴一笑，道：“那便成交了。”
天神都忌惮的人啊，应该会很刺激。
至于阿念，他的意见压根儿不重要。
毕竟只是一叶宫跑腿的伙计而已。
宴会只进行到一半，那群僵尸侍从将明厅收拾好了，陷入梦境中的四人被安顿到了房间，菜食也重新上来了。
白牙问道：“勾吴国失踪的魂魄并不在你手上，是不是？”
乌青轻笑，“别生气啊，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线索。”
白牙撇嘴，“用得着吗？”
很明显，不在乌青手中，便一定在鱼鼓岛。
乌青已经拿到他想要的，可白牙他们还没有完成任务。这交易有些亏，这次付委托金的可不是幽冥卫。
乌青道：“我既买了宅子，至少要多住几天。”
白牙挑眉，“看戏？”
乌青笑得一脸坦然，“自然。”
黑巫师怎么可能帮白巫师呢？
乌青举杯，环绕一圈，道：“合作愉快。”
喝了酒，白牙问道：“左宵与这件事有关吗？”
乌青道：“很快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