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吃的是白粥和馒头，还有咸蛋。
没能出去野餐，也没有陶土烤鱼。倒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天公不作美——
下雨了。
这是开春后的第一场大雨，虽然打扰了白牙等人的野餐计划，但实际上是一场及时雨，老百姓就等着这场雨下来好耕田种地。
不过，阿念说话算话，冒着雨去抓了两条鱼，还不忘去隔壁的私人作坊里买了陶土，让菁菁帮着烤了鱼。
在看到那两团黑乎乎的泥鱼时，白牙还是很感动的，看菁菁一眼，又看阿念一眼，深情道：“如此有诚意的一道菜，日后二位有什么用得上小的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女子万死不辞。”
菁菁抬手弹她额头，“大清早的，什么死不死的？”
阿念却是乐了，“真的假的？”
“假的。”
白牙咧嘴笑，抬手，用灵力直接将表面的陶土从侧面切开，绕一圈，将上面的半块陶土取下，正好是半个鱼的形状，瞬间，鱼鲜味随着热气扑面而来，引的人垂涎三尺。
“真香。”
“这味道，真怀念。”
“小牙怎么会想到吃这个的？”
白牙举着筷子，看着瞬间被消灭得只剩下骨架的烤鱼，一脑门儿的黑线——这速度，都是属猫的吧？
愉快的吃完了早餐，白牙问道：“对了，楼上那位吃过了吗？”
她说的是昨晚被劫持回来的那位船工。虽然白牙说不用审问，但叶陌还是照例对他进行了一番询问，冒充鸿运农庄的人，说正在调查青龙窑厂，需要他配合。果然，那位燕照人听到巫朌的名字之后，很是配合。
不过，正如白牙所料，他只是船上的一个船工，平时的工作就是修船、搬货，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图咸商队的货最后卖给什么人了都不知情。
叶陌拿了件中洲百姓的衣服，让他换了，然后叮嘱他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最近不能出房间。等到调查结束，他们会送他回去。
船工很老实，到现在连客栈的老板都不知道自家店里多了个人。
菁菁道：“已经给他送过去了。”她说着，顿了下，道：“不过，他似乎并不想回去，一直在打听巫朌大人的农庄里收不收普通人，说他虽然没有灵力，但是很会种地。”
白牙笑了，“回去之后把他扔给巫朌老师就是了。”
四娘很是不解，问道：“小牙，你把那人带回来作甚？”
不审不问，还给找工作？闲的么？
白牙夹了块鱼肉，道：“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
四娘啧啧两声，不再问了。
阿念想起了昨晚那只未露面的水妖，暗自琢磨着这丫头是不是让弄了个冒牌货上去……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为何水妖会帮助她？
四娘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青龙窑厂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白牙道：“当然要查，杨驰宁愿扔出这么一条大鱼出来也要掩盖的真相，你们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阿念挑眉，“当然想！”
四娘吃鱼，叶陌沉默不语，都没有表态。
不过，四娘素来都不是很积极，叶陌是个少说多做的主。阿念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的不对经，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叶哥盯了一天一夜了也没什么进展，我们要另外想办法。”
白牙道：“这次我们正大光明的去参观。”
他们表面上的身份是巫朌派来挑选瓷器的，杨驰误以为他们是巫朌派来调查青龙窑厂的。不管是哪种身份，以商人的姿态前往青龙窑厂要求参观都很正常。
四娘停了筷子，抬眼看她，道：“小牙，你其实是想查昨晚的事吧。”
白牙吃着鱼，笑笑，“怎么会？自然是要以完成任务为先，这点儿巫师的基本修养我还是有的。”
四娘明显不信，想了想，道：“昨晚，图老板担心事情败露之时，杨驰说了一句话——‘真的出事了，图咸商队前面还有那么多人顶着。’小牙，你觉得他说的‘那么多人’指的是谁？”
挡在图咸商队前面的人，自然会有杨家，但也绝不只是杨家……
这回轮到白牙和阿念沉默了——在杨家背后的人，与这桩生意有牵扯的人，或许就是杨驰最后的底牌。
四娘道：“即便最后查出了真相，或许仍旧什么都无法改变。”
她顿了下，笑笑，“就如同周凝之死。”
阿念抓了抓凌乱的卷发，突然有些焦躁，起身走了两步，转到窗边，打开了窗户，雨水伴着凉风吹进来，略冷。
他很快关上了窗户，又坐了下来，再次抓了抓脑袋，道：“这事儿圣殿并不知情。”
若是圣殿知情，杨驰就不会害怕巫朌来查。所以，还是跟周凝的事不一样的。
四娘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呢？当年圣域为何会替吴君掩盖罪行？”
为什么呢？
为了大局，为了人族，为了神隐大陆的和平……可是，不论如何这件事都称不上光彩。
阿念叹了口气，趴在了桌子上，已然无力反驳。
白牙却并没有多沮丧，抬脚猛地踢了阿念一下，靠着椅背笑笑，“我还以为地下城的人会没那么迷恋大巫师。”
她这一脚踢得不轻，阿念抬头看她，乍然听到这话还有些懵——这不是很正常吗？
暗夜之主对大巫师是什么态度？这点估计无人得知。可是，地下城大多数巫师都是从地上走下去的，对大巫师的崇敬是深深的刻入骨髓的，哪有那么容易消除？
白牙斜了他一眼，道：“真是天真。身为统治者，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罪孽？讲真，如今还有这么多人知道周凝之死的真相，我都觉得奇怪。啧，圣殿未免太不小心。”
统治者？
若是把大巫师换成轩辕帝，换成吴君，或者任何一国的君王，他们都会很轻易的接受。可是，大巫师是不一样的。
白牙没有理会他们纠结和震惊的神色，继续道：“调查真相怎么可能会没有意义呢？官官相护的时候，不正是侠客该出场的时候吗？”
侠客？
“不畏强权，伸张正义，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白牙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一夜未眠的困倦，却让人感觉道一种掷地有声的力量。三人都停了下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即便是素来最冷静的叶陌也不例外——
伸张正义，惩恶扬善，听起来完全没有问题。可是……
不畏强权，这个世界地位最高的是大巫师，是所有的巫师集团。
替天行道，最接近神明的是大巫师，神明的代言人也是巫师。
——否定大巫师，否定圣殿，就是否定他们自己。
身为巫师，他们本就是与统治者站在同一阵营的。
白牙仿若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说了多么离经叛道的话，慢悠悠的擦了擦嘴，笑吟吟摇头，道：“连地下城的人都如此没有反叛精神，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难怪都一万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