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还是没动，那双澄澈晶亮的桃花眼望着我，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未曾移开。
也许他是在意外，我受他连累落到如此地步，竟没有半分责怪，反而提出与他同行。
其实在我看来，虎妖与妤姬对我的所作所为，虽与李相夷有关，但他也是受害者。我就算要恨，也是恨虎妖与蛇妖。
他们为了自己修炼，不惜杀人害命，李相夷只是本事够大逃出来了而已，若逃不出来呢？
不就是恶妖口下亡魂？
况且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在保护我了。
已经深陷囹圄，与其浪费时间去责怪和追究，不如携手同行，齐心协力的逃出去。
见李相夷没反应，我拧了拧眉佯装不悦，“怎么？你嫌我灵力低微，怕我拖累你？”
“哪里的话。”
李相夷眉头微挑，一把握住我的手，借力站起身，举起交握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我们这样，是不是叫做患难与共？”
许是因为常年握剑，他手心的茧很结实，晃动时在我手心摩擦出轻微的痒意。
视线相对，异样感油然而生，我宛如触电般松开手，双手背到身后，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谁、谁跟你患难与共，到时候遇到危险，我就把你扔下，自己逃。”
李相夷也收回手，轻咳了声，“走吧。”
他提着剑走在前面，清理阻碍前进的杂草与过长的树枝，这里长期没有人烟，只能边走边开辟道路。
溪流两侧的路不好走，脚下的岩石苔藓遍布，坡度又很陡峭，有的抬脚便能跨过，有的却要攀爬翻越。
遇到侧边山壁凸出来的地方，下脚的地方狭窄，只有半个脚掌宽，要通过较为困难。
李相夷抬起头，四处看了一圈，朝我伸出手，“我带你过去。”
我看着他的手，脑子莫名抽了一下，大大咧咧的摆手，“不用小看我，我能过去。”
说能就是能！
我做了个让他靠边的手势，后背紧贴着山壁，屏住呼吸缓慢挪动着步子，好在这段距离不长，直到完全通过，我才大口呼吸。
方才险些喘不过气感觉让我想起一事，转过头正要开口，却见他人在半空中，身姿极其轻盈，脚尖在对岸的树枝上点了一下，几个凌空步便落在我身旁。
“……”
我怎么忘了，这家伙不用坐骑也能飞檐走壁！！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李相夷见我欲言又止，不由问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对。”我点点头，抛开懊恼，认真问道，“虎妖与你的仇怨我知道，妤姬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砍断面前拦路的树枝，李相夷斜我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无关紧要的事情？”
“怎么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叉着腰，义正言辞道，“我作为受害者之一，有权知道原因，否则死也不能瞑目！你都不知道，妤姬看见你过来救我，都快用她的尾巴把我勒死了！”
见李相夷不应声，我眼露促狭，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诶，你不会真的和妤姬好过，又抛弃人家了吧？”
李相夷顿住手中动作，转过身看着我，唇线紧绷着，也不说话。
我被盯的心里发毛，就在我以为他要恼的时候，他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
我捂着额头，用眼神控诉他。
李相夷拂了下衣袖，无奈的白了我一眼，“整日胡说八道些什么，当初妤姬扮作上山采药的村姑，谎称滚下山坡受伤，我当时不能辨别妖类，才被她所骗。”
“所以你是先落在妤姬手里的，并非一开始就被抓入虎穴的。”我嘶了声，不解的问，“你为什么故意将这一段隐瞒下来呢？”
“……”
李相夷脸色略黑，咬牙道，“因为我觉得，这并非什么光彩的事。”
嘿！
我悟了。
难怪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原来是觉得丢人，故意隐去了这一段。
仔细一想也是，他这个人，虽然表面上还算平和，但有时也能从他行事作风上，品出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桀骜。
也许在原本的世界里，他也是个天潢贵胄，天之骄子。
一朝身处异世，孤身漂泊，因心地善良被妖所骗。这也就罢了，那妖还贪图他的美色，逼着他双修。
虽说他最终利用虎大对妤姬的心思逃出来了，但这段经历说出来，确实挺没面子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在我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还没被妖抓过呢。”
李相夷朝我看了一眼，摇头感叹一句，“你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说的是实话，我可比你苦多了，那狐妖每日给我喂乱七八糟的药，我如今灵力如此低微，都是拜他所赐。”
“那狐妖现在何处？”
我背着手，踢飞一块碎石，漫不经心道，“死了，我把他喂我的药，一点一点攒起来，合成剧毒……”
说到一半，我忽然停住。
李相夷也停住脚步，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怎么了？”
“石头掉进水里，没有回声。”我抿紧唇，看着那潺潺而下暗红溪流，俯身又捡起一块石头往里扔。
我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
宛如石沉大海，半分回响也无。
也就是说，这异常的溪水底下，是不见底的深渊。
我神色略微凝重，“这溪水底下恐怕有古怪，我们要小心行动，尽量离水面远些。”
李相夷欣然点头，“好，前面的水域宽阔些，路还算好走，一会你……”
“呵呵呵呵……”
话还未说完，忽然响起一阵鬼魅般的笑，如魔音灌耳，耳膜都被震出刺痛。
溪水面上忽然如烧开了水般，不停的往外翻滚水花，鬼魅般的声音里带着隐隐怒气，“是谁扔的东西！”
我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十分默契和李相夷对视上，他握着剑，面色冷俊，一副神挡杀神的气派。
我拽了拽他的衣袖，悄声开口，“看样子，住在里面的不是个善茬，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快走，保持实力容后再战。”
这可不是退缩。
在不清楚敌方实力的情况下，贸然应战是不明智的。
李相夷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收剑带着我纵身飞起，他身法极快，哪怕带着我这个累赘，几息之间已在数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