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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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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面对群猫中的哪一只,陆雅轩都会心生惧意,何况现在就在他的周围,有这么多的猫弓着身子炸着毛随时都可能扑上来,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一双腿哆嗦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想跟它们说点儿什么,又觉得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也许这么等下去,它们觉得没有危险了,就会慢慢退走。可是陆雅轩完全想错了,这些猫好像是专门来和他做对的,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一点儿反映也没有。

眼看头顶的乌云越聚越多,一场瓢泼大雨就要来到,陆雅轩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能在天黑前离开这里,或许还能拦到一辆过路的车把他带回去。可再这么耗下去,到时候别说车,就连人也看不到半个了。

绝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陆雅轩一咬牙一跺脚,闭着眼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里冲。刚才还没有动静的猫群忽然躁动起来,几只体形瘦弱的猫一下子扑到他的脚边,想用身体绊住他,不让他继续前进。而刚才扑到他手上的白猫也紧跟着窜了出来,一跃跳到他的面前,吓得陆雅轩双手胡乱扒拉着,生怕它尖利的爪子会在自己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折腾了半天,一步也没走出去。“死猫!”陆雅轩又惊又恨,大声的咒骂着,这么多年堆积在心里的委屈、不满和愤怒全都被激发了出来,整个人虽然依旧站在那里,但看上去却不太一样了。猫群猛的安静了下来,从四面八方围着他,猫眼中竟然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来。

猫群当中,陆雅轩嘴角微微上翘,一丝冷笑若隐若现。他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块儿石子,在手里掂了掂,转向了带头的那只蓝眼白猫。白猫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陆雅轩身上的杀气,不由自主的朝后缩了缩,但下一秒,它就像离弦的箭般冲着陆雅轩的脸抓了过来。就在千钧一发之机,陆雅轩使足了力气将手里的石子照着白猫的左前爪砸了过去,只听一声凄厉的猫叫,白猫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却只有三条腿着地,被打中的爪子蜷缩起来,隐隐带着血色。

“喵!”白猫高高的抬起头,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叫声,所有的猫都跟着一起叫了起来,纷纷转身,从狭窄的胡同退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陆雅轩总算松了口气,顺手捡起一根较粗的树枝以备不时之需,急匆匆的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东西两间配房和三间正房,门窗上的玻璃大多不完整,木质的框架也腐朽了。因为没人居住,房门只是用铁丝胡乱绑住,陆雅轩压制着心底翻滚的激动,两手颤抖着把门打开,立刻有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他非但不觉得反感,那颗躁动许久的心也一下子平静了。

放眼看去,屋子里到处都是尘土,几件样式老旧的家具被留了下来,客厅里甚至还有一台十八寸的电视机。从进入这里开始,更多的记忆碎片随着熟悉的场景冒了出来,陆雅轩闭上眼睛,听到了一个小男孩儿的笑声,和一个女人满含笑意的责备声,“小轩,不许那么调皮,快把爸爸的钢笔还给他!你要是乖乖的,妈妈明天早晨还给你买大糖饼吃!”

“不嘛不嘛,我要用钢笔画画!”小男孩儿把握着钢笔的手藏在背后,一副倔强的神情。爸爸没了钢笔,不能工作,只好在外套里左摸右摸,终于找到一个好东西,那是一块儿大白兔奶糖!“小轩,爸爸用糖换那只钢笔好不好?”爸爸的大手里托着大白兔,小轩舔了舔嘴唇,很认真的想了想,这才点点头,把手里的钢笔递了出去,然后欢呼一声,剥开糖纸迫不及待的把奶糖送进嘴里,满足的吃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已经许久没有在梦中出现过了,两行热泪顺着陆雅轩的眼角滑落下来,他却丝毫不知。心里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让他一阵难受。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去看看,在电视下边的柜子里,有你小时候的照片!”陆雅轩听了,连忙照着她说的去做,果然在那里找到一本老式的相册,里面几乎空了一半,只剩下几张小孩子的黑白照片,都已经有些泛黄了。

陆雅轩将这些东西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从相册里一张一张的把照片取出来,捧在手心里轻轻抚摸,仿佛能触碰到那个时代,触碰到那时的生活。在这一刻,陆雅轩终于能够敞开心扉放下一切,痛哭一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只是未到伤心处。陆雅轩就那么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他甚至在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回到过去,回到有父亲母亲呵护的那些日子,重新来过。

可眼泪冲刷不掉积累在心底的伤痕,只会把已经愈合的伤口撕开,让自己更加痛苦。陆雅轩依稀记得,父母是因为一场车祸离开的,那时候的记忆留下的不多,他甚至不知道那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司机叫什么名字。陆雅轩痛苦的砸着脑袋,希望以这种方式记起跟多的事情。可这么做根本没有用,他除了头痛手痛之外,没有再记起更有用的东西。

“你真的想知道?”那个声音总在他遇到问题的时候及时出现,陆雅轩连忙说,“对!我一定要知道!就算我不能为父母报仇,也要活个明白!”那个声音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只对他说了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陆雅轩懵了,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也就是说那个人就在身边。他忽然想起方策几次三番提醒不要再和石若岚有所接触,难道是她吗?可是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念头,石若岚是真心实意帮助他的,虽然指接触过几次,但陆雅轩觉得石若岚是个善良的人。可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

“你再想想,最近还有哪些刚刚认识的人和你关系密切呢?”那个声音似乎在给他提示。陆雅轩想,最近刚刚换了工作,身边的同事都算是陌生人,要说起关系密切的,那就只有……当“方策”这个名字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时候,陆雅轩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

“不,不会是他……吧?”陆雅轩说的十分迟疑,显然心中已经对方策有所怀疑了。其实初次见到方策的时候,陆雅轩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甚至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上司,以后的工作会十分顺利。但是有了进一步接触之后,陆雅轩更觉得这个人十分深不可测。他表面上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看起来很好接近,但实际上却把所有的心思都藏了起来,根本不受任何人的影响。有很多同事私下里议论方策是因为和李铭易的好友关系才进的公司,可是陆雅轩明白,事实恰恰相反,如果没有方策的鼎力相助,公司不会有今天的业绩。

可疑的是,进公司的第一天,陆雅轩明明记得和何紫萱吃过午饭后去了方策的办公室,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直到下班后还觉得头昏脑胀。虽然他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但刚刚发生过就忘记的,那还只是第一次。“

真的是他吗?”陆雅轩问,那个声音立刻阴阳怪气的回答说,“当然!方策不是个普通人,他远比你看到的要阴险的多。就拿石若岚来说,明明只是帮你恢复记忆的心理医生,他却话里话外的说人家要害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心里一旦有了裂缝,未知和猜疑就会将裂缝越扯越大,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又何况,在陆雅轩的心里,已经将石若岚和方策做了比较,他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石若岚,而排斥了方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父母?”陆雅轩克制着心底愤怒的咆哮,将所有的怨气忍了下来,等着那个声音为自己解答。

“原因其实很简单,”仿佛有些不忍,那个声音说的很简单,“你不是普通人,你的身体存在着特殊的机能,比正常人活的更久。在这世上,谁不想长命百岁,正是因为这点,方策才急需你的身体。他先害死你的父母,又离间帮助你的人。唉,说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这一番话像是一锅热油浇在了陆雅轩的心上,让他终于找到了所有仇恨的宣泄口。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方策的对手。先不说方策身居高位,想要撼动他在公司的位置是不可能的。而从其他方面下手,陆雅轩一无钱二无人,仅凭一腔热血是什么都做不到的。而且每次直视方策那双眼睛的时候,他都是有些害怕的。

“你怕了?”那个声音似乎能听懂他内心的想法,出声质问,“难道你就这么认命了吗,这么多年来的孤苦无依,这么多年的伤痛孤寂,你都能放的下吗?”这几句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却成功的将陆雅轩即将熄灭的怒火重新燃了起来。

瘫坐在地上的那个满脸泪痕的陆雅轩缓缓的站了起来,他小心的将手中的照片收好揣进贴身的衣袋里,又将这里的一切重新看了一遍,猛的扯开上衣露出胸膛仰天长啸!这一声,饱含了一个男人的委屈和不甘,也充满了愤怒和戾气。他在心里咆哮着,“方策,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一定!”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隐匿在角落的暗影里嘿嘿冷笑着,无数道的黑气从屋外聚集起来,像是鬼魅一样从大大小小的缝隙里钻了进来,看到陆雅轩后,像是找到母体般争先恐后的扑了上去,霎时间湮没在他的胸膛里,陆雅轩一对眼睛黯了黯,忽然射出狠厉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哥哥!”一个焦急的声音一路叫着从外面找了进来,陆雅轩看到,那竟然是小彤。此时的她满头的汗水,一张小脸儿皱在一起,全是病态的潮红。她踉跄着从里面闯了进来,一把拉住陆雅轩的胳膊,使劲儿朝他往外拽,可是他并不想立刻离开,小彤拉了几下,竟然纹丝未动。

“你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你看,外面就要下雨了!”小彤指着外面乌云翻滚的天空,远远的已经有雷声响了起来,惊醒了深陷仇恨当中的陆雅轩。“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清醒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小彤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可小彤却说,“我本来要去医院看你的,可是才到医院门口,就看见你却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我就一路跟着到了这里。哎呀,别说这些了,快走吧!”

外面豆大的雨点儿已经砸了下来,激起地上久积的尘埃,陆雅轩终究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他将过往那个沉闷软弱的自己留在了这里,带着新生和仇恨,走出了他曾经住过的地方。锈迹斑斑的大门被风吹的“咣当”一声在他们身后紧紧的关上了。陆雅轩没有回头,小彤却偷偷看到,一道黑影自门缝里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了。

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很难拦到车,两个人淋的浑身湿透,才遇到了一辆送菜的车勉强让他们坐了上来,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小彤忙里忙外的帮陆雅轩拿干毛巾、干净的衣服,又亲自下厨浓浓的煮了一碗姜糖水看他喝光。从始至终,陆雅轩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小彤说,“你别这样,有些事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今天真的很危险,你知道吗?”

小彤的眼里泛着点点泪光,她是多么希望陆雅轩能将自己这一番话听进去,悬崖勒马,不要再执迷不悟。但小彤很明白,仅凭自己这几句话,他是不会回头的。陆雅轩冲她笑笑说,“我知道,以前太傻了,我真的是太傻了!把所有人都当做好人,是怕自己活的太累,可真相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么做是害了自己!”

“不,你没错。用一颗善良的心去看别人是对的。但不要受到别人的干扰,听从自己的本心,才不会做错事!”小彤蹲在陆雅轩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陆雅轩却躲开了。心里的那根刺已经深深的扎了进去,拔出来会鲜血喷溅痛上加痛,不拔出来会化脓溃烂,危及生命。他已经被身体里的那个声音说服,相信方策就是害了自己一生的人。巨大的仇恨替代了所有的情绪,报仇成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无论小彤对他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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