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苗爹和刘槐花听得愣住了。
她们看着李满满，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敬畏神明的崇拜，显然已经相信了一大半。
主要是她说得有声有色，连阎王爷的大殿柱子上雕筑的鬼魅样子都说得很清楚，像是亲眼见过一样。
“爹，娘，这件事不要随便乱说。说出去，别人肯定以为我是疯子。”
“我现在就想和秋苗好好过日子。”
李满满认真地请求，说完咳嗽了两声。
她编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嗯嗯。”
刘槐花点点头，让秋苗爹把李满满送出了门。
秋苗爹回来，就看到自己妻主看着缸底盘着的两条黄鳝在发愣，他走过去说话。
“真没想到，是见了神，才会变成这样。”
“看来以后，我得多多烧香拜佛了，希望他们两个日子越过越好。”
刘槐花转过脸看他，发出奇怪的疑问。
“真的是许愿灵验了？给咱们秋苗换了一个妻主？”
秋苗爹脸上停滞了一下，忽然，笑起来。
“这不是好事吗？妻主。”
“只要她对咱们儿子好，不就行了吗？”
刘槐花听闻跟着笑起来，是啊，这时她竟然不如一个男人想的明白。
对于神鬼，她从小就相信存在。
小时候就听村里老人讲见到神鬼的事。看来，是他和秋苗爹心诚，在菩萨庙请求，被听见了。
“不错，咱秋苗妻主真是心细，做事不张扬，不像那谁得了点好处，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
刘槐花想通之后，开怀一笑。
她是没读过书的庄稼女，但不代表她脑子笨，想不明白事情。
活了大半辈子，还不知道珍惜眼前人的道理，恐怕，她这些年白过了。
秋苗爹俯下身，伸手进去，碰了碰清水里面滑溜溜的黄鳝，笑道：“出息了，知道孝敬长辈了。”
“咱呀，得感谢山神爷，给咱儿子换了一个好妻主。”
刘槐花跟着一笑，紧着望向头顶的天长叹了一声。
“哎，有时候是福是祸真说不准，人活着，还得看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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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满刚走到村口，就看见张寡夫远远对她笑着迎了过来。
他又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裳，昨天他去镇上刚见过，和街上年轻男子穿的款式一模一样。
张寡夫穿的是今年夏日流行的一套衣服，荷叶卷边的翠绿色长衫，用的上好云锦布料，透气又松软。胸襟边锈一支粉色的腊梅，右胸口特意扎了只雪蓝色的蝴蝶结流苏，黄穗坠下来，更显得这支梅花栩栩如生了。
他迈着小步匆匆过来，看见李满满问：“见秋苗没衣服换，说好要给他一两件衣服，他都应下了，说要问问你。”
“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他过来？”
李满满被张寡夫问住了，她完全没有听说这回事。
她也不知道张寡夫什么时候对秋苗这么好了，据她所知，两个人因为她，关系并不好。
“不知道。”
李满满不耐烦地说完，抬脚就要走，未想到，张寡夫拦到了她面前。
“你们家真不容易，”
“全靠你一个女人操持着里里外外，”
“村里都传开了，说你一个女人在厨房做饭，都笑话你娶个夫郎不用，供起来。是真的吗？”
张寡夫娇弱地看着李满满，眼尾却精明地上翘成了卷，脸上充满了好奇。
“不管他真的假的，”
“关你什么事？”
李满满说完，就绕过张寡夫踏出了村子，张寡夫先是一愣，见她两腿走得飞快，想要摆脱自己，连忙追了上去。
“你不是李满满！”
男子洪亮的声音从后背喊叫了过来 ，李满满的耳朵被震得有些难受。
她拧着眉，伸手揉了揉右边耳朵，看着再次挡住自己去路的张寡夫问。
“你有什么事？”
“没事我走了。”
“你不是李满满！”
张寡夫再次盯着她说话。
话音刚落，男子锐利的目光变成了刀子，想要一刀一刀划开表皮的假面，揭露出里面的真人。
“你想说的是我变了？”
“村里人都知道。”
李满满率先道出口，张寡夫张嘴惊讶了一下，接着结巴地说话：“是，”
“可你变得不止一点半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你绝对不是……以前的那个李满满。”
一个人的确很难演出另外一个人的，对普通人来说。
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不了解对方。而且还是两个认知、思维、习惯、所受教育等等各方面相差天上地下的人，更是让细心的人稍微留意就能看出来。
张寡夫注视着跟前的李满满，眸子一瞬不瞬地，那里有不甘，好奇和浓烈的怀疑。
对面的女人听到他这样一番话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反应，而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你说我不是？”
“其实我就是，”
“没有人比秋苗更了解我。”
李满满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轮到张寡夫在原地怔愣了好久，他大张着嘴，想要出口反驳，发现找不到理由，最终咽下了唾沫。
他望着身着粗衣麻布的高瘦女人离开，发觉自己内心对她升起无比的好奇。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及，现在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等等。
都令他感觉自己误入了一片迷雾森林里，得找到正确的路口，才能走出来。
——
——
李满满回到家中，和昨天一样，忙活了一阵就挑着两木桶水果凉茶，前往镇上了。她想着今天早去早回，有更多的时间做其他事情。
秋苗目送李满满离开，转身回到了牛棚里面。
此时，外头的太阳还没有升到正当空，却已经开始散发出来令人困乏的燥热光芒，外面的蝉趴在树叶间开始争相鸣叫。
秋苗将灶台上洗干净的碗筷摆放好，双手揣在腰间握着，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便离开了。
他原本不打算出去的，李满满嘱咐他照顾好自己，而他又想到昨天应允下给桑叶家帮忙做饭，眼看时间到了，就待不住了。
日头很晒，落在人身上的光，像是蹦过来的火星点子一样，不一会散发出余热，衣服也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