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天纵身子猛地一个哆嗦，下一瞬就被林礼飞一把拎了起来，丢到了莲玖面前。
他被林礼飞揍得鼻青脸肿，南宫不语趁势也补了几脚，甚至连古久久都朝他恶狠狠地丢了两块石头。
此刻看上去，他整张脸都肿成了一颗猪头。
“这，这位师姐，是本……小的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口出狂言……”
完全没了先前的傲气，古天纵咬着牙，朝莲玖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
古久久盯着磕头的古天纵，恍惚间看见了当年年幼的自己。
她被林礼飞捡到的时候，才九岁的年纪。
当时娘亲重病，她曾偷偷溜出院子，跪在古家家主书房外，也是和古天纵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一直不停地磕着头。
可她那名义上的爹并没有管她，甚至嫌她扰了清净，喊下人将她重新抓回那个小破院子关押起来。
毕竟她们不过只是古家豢养的人鱼炉鼎，只要她还活着，她娘亲死了，那就死了。
损失一个已经没有被榨干所有利用价值，已经没什么用了的炉鼎罢了，古家并不会在意。
娘亲死后，她凭借着长期遭受苛待，瘦瘦小小的身体，趁着护卫交替之际钻了狗洞，又躲进采买的马车上，才勉强溜了出去。
可没跑多远，她就在外边的树林里被古家护卫发现了踪迹。
得亏当时外出做宗门任务的林礼飞恰好经过，出手救下了她。
往日种种在脑海里一一浮现，古久久的眸子里泛起了一层薄雾。
因着她人鱼的身份，在古家，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生来就是为人炉鼎。
古天纵身为古家家主最宝贝的儿子，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他们的院子里挑衅，时常趾高气昂地拿她作为灵技的练习对象。
那段日子里，那人时不时地就让她皮开肉绽，疼得好几天都瘫在床上不得动弹。
他说，人鱼一族具有极强的自愈能力，身上有人鱼血脉的她，是他最合适的陪练。
可是她体内明明不只有人鱼一族的血脉，也和他一样流淌着古家的血液。
古久久想不通，也不明白，只知道年幼时，古天纵是她挥之不去的一个噩梦。
她反抗过，不甘过，却只得来了更多的欺辱和嘲笑。
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应该听从他们说的，不要反抗，就那么安安分分地，浑浑噩噩地活着，好好地等着成为古家下一任家主的炉鼎。
可她娘临终之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要她逃，逃出古家。
后来，许是娘亲在天之灵保佑着她，她被林礼飞带回揽月宗后，也曾有过一段安宁的时光。
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林礼飞注意到了她的恐惧，一点一点地温暖她，教会她很多她娘亲都没有教过的道理。
林礼飞说，被人欺负了要打回去，打不过就努力变强下次打回去。
林礼飞说，她没有了亲人不要紧，他也没有，从今以后他就是他兄长了。
古久久眨了眨眼，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悉数眨了回去。
她现在有爱她护她的兄长，有屡次出手相帮不求回报的姐姐。
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面前这个狼狈得摇尾乞怜的人，根本不足以让她再有半分畏惧！
莲玖没搭理古天纵，而是朝古久久招了招手。
古久久乖巧地凑了过去，站在了莲玖身边，背脊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这人要怎么处置？”莲玖微微侧过过头，随意地指了指古天纵的方向。
古天纵忍不住又抖了抖，扭头望向古久久那张熟悉的面容时，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希冀。
“野……久久！”古天纵面上勉强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尽量放平语气开口，“我，我是你兄长，你快让你这位朋友把我放……”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古久久摇着头打断了他：“不，你不是我兄长。”
娇俏的小脸上浮现出与南宫不语极其相似的冷漠，她扬起头，学着林礼飞得意时的模样，伸手指向几步之遥的林礼飞：“我的兄长在那儿。”
说完像是觉得说的不够清楚，她又脆生生地补了一句：“我只有一个兄长。”
被古久久指到的林礼飞不自觉又挺了挺背脊，也扬起了头。
这一刻两人瞧着，还真有几分兄妹的模样。
莲玖哑然失笑，古天纵面色却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红了又白。
他颤抖着唇瓣，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小时候只会跪在他脚边，求他饶过自己，苦苦哀求的女孩。
命运在此刻好似颠倒了般，让他如坠冰窖。
“你，你可别忘了，我们可都是古家的人，你我之间可流着同样的血！”古天纵不甘地闭上眼，还在试图和古久久扯着亲情的幌子。
古久久却一脸诧异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可你不是说，我是人鱼一族的野种，不配当古家人吗？”
这话一出，情绪最激动的倒不是古天纵，而是他身后的林礼飞。
林礼飞愤怒地学着南宫不语先前踹古天纵那样，狠狠地踢了一脚古天纵：“古家的伙食想来不怎么样，但身为少爷，你能真的什么都吃，真的是让人很意外啊。”
莲玖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林礼飞。
这人什么时候嘴巴这么刁了，这骂人的本事，真是颇得她意。
古天纵没听明白林礼飞的话什么意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古家的伙食，关心起他吃了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侧过头，却对上一张阴沉得不像话的面容。
那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气与一闪而过的杀意。
古天纵心下一个咯噔，现在就算他听不懂林礼飞刚才说了什么，也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一边的护卫倒是听明白了，可刚刚莲玖把他们古家的老祖轻松捻灭的模样，已经把他们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自然没人提醒古天纵。
见古天纵没吭声，古久久便伸手拽住莲玖：“姐姐，古家在这附近也算是不小的势力。”
“如果放他离开，怕是会给我们惹来不少麻烦。”
“要不，把他杀了吧？”
用最甜美的声音，最纯真的语气，很认真地说着最残忍的话。
在场的人除了莲玖一行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古久久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几分惊恐。
这女孩，还是他们古家当初那个人人轻贱的预备炉鼎吗？
她现在这性子，和她以前也相差太远了吧？
古天纵这次反应很快，他忙不迭地又磕起了头：“不不不，别杀我！”
“只要你们放过我，今晚的事我会权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古家不仅不会找你们麻烦，还，还会把你们奉为上宾！”
“古灵镇就在后面，你们要不信的话，我可以……”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出口，莲玖手上灵力化作的藤蔓已经挥了出去，狠狠地缠绕在他的脖颈处。
古天纵面色青紫一片，死死的瞪着眼睛望向古久久。
林礼飞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将古久久护在身后。
古久久乖巧地抓着莲玖的衣袖，躲在林礼飞的身后，垂着小脑袋不四处乱看。
她知道，这是兄长和姐姐在保护她。
见古天纵在他们面前咽气，古家的护卫面色也是灰败一片。
莲玖刚刚出手可都不带半点犹豫，显然古天纵口中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被她放在眼里。
那他们这群目睹了一切的护卫，下场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算莲玖突发善心放了他们，古家的人也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毕竟古家人的蛮不讲理，在古灵镇附近，可都是出了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