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华的视线逐渐开始模糊起来，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温度正在流失。
“让开！”
杨正一把推开梁瑞，把杨正华背在身上，然后朝着巷外跑去。
杨正华趴在杨正的背上，觉得这一幕十分地熟悉。
“对了……十六年前我也是这么背着她的……”
当时杨正华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小警察，虽然工资不高，但一家三口也很幸福，可能唯一残缺就是自己的妻子患有心脏病，当时是一个下雨天，自己正在值夜班，还与一旁的同事闲聊，直到一个电话打过来，那边传来了杨正的哭腔:
“妈妈……妈妈倒了！呜呜……”
杨正华立刻拨打了120，然后自己请假朝家里跑去，可直到自己到家了也没有看到救护车的影子，只看到自己的妻子倒在地板上和缩在角落抽泣的杨正，打电话问后才得知因为大雨的原因路上发生了交通意外，造成了大堵车。
杨正华当即背起妻子朝医院跑去，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就如同他的心情一样，等到医院时人早就停止了呼吸。
杨正华看着盖在上面的白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停止了跳动，接着便晕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他只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怎么回的家，怎么跟杨正说明的情况，怎么举办的葬礼他都没有记忆了，将杨正交给老家的爷爷奶奶照顾，自己则是如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回家后洗漱睡觉，这种日子过了多久自己也不记得，只知道一直持续到了杨正从老家回来读高中，虽然多了一个人，但与平常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最基本的询问以外，两人几乎就没有什么交流了，自己会每天早上在桌上留下饭钱，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毕业那天。
“应该要选专业了吧？”杨正华问道。
“嗯。”杨正平淡地应了一声。
“有想选的专业吗？”
“金融方面的。”
“是想自己创业吗？”
“差不多，还没有确定。”
“那就算了，选个容易就业的专业，或者去读研，找个稳定的工作。”
杨正愣了一下，然后问道:“像你一样吗？”
“不一定要像我一样当警察，但要脚踏实地。”
“……我不要。”杨正小声道。
“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吧，你没有创业的头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那你有考虑过要做什么样的企业吗？初期规模怎么样？以后怎么发展？”
杨正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确实没有考虑过，他只是有了个大概的方向而已。
“这些你都没想过，你凭什么觉得你会成功？就凭你那一腔热血吗？听我的，老老实实……”
杨正华话还没讲完，杨正便愤然离桌，摔门而去。
最后杨正没有听杨正华的话，也没有去选择金融专业，而是报了新闻学，仿佛故意跟杨正华作对一样，就算是放假也待在学校里没有回家，一年下来父子二人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杨正把行李都搬回家，杨正华也借此机会问道:“有什么想做的工作吗？”
“去报社或者电视台应聘。”杨正淡淡道。
“到头来也只是给别人打工吗？还是这种不稳定的工作，要是你愿意听我的……”
“烦死了！我想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杨正不耐烦道。
“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会管你吗？”
“那还真是可惜，如果我不是你儿子那就好了。”
杨正说完后就离开了家，用自己存下来的生活费在外面租了间小屋，再加上运气不错，应聘的那家报社正好有人刚跳槽，需要人来补上位置，就这样杨正顺利入职。
但这份工作似乎并不像杨正心里所想那样顺心如意，每天不是跑现场采访就是在编写文章，累得半死反响却很一般，时间一长就让杨正对此失去了信心，之后爆发了黄石市被袭击的事件，再到后来圣灵教的出现，在大部分人都信奉的情况下，报社的主编让杨正过去唱反调，以此来博人眼球，但没想到杨正第二天就递来了辞职报告，说自己已经加入了圣灵教。
“这才是我想要做的事，正义而又伟大……他应该也会支持我的……”
但结果却事与愿违。
“立刻，马上退出！”
杨正华的态度甚至比上次杨正想要报考金融专业还要坚决。
“为什么？”
“圣灵教十分可疑，而且似乎还与道士不合，日后肯定会冲突不断，太危险了，听我的，我现在已经是局长了，能够动用关系让你……”
“我拒绝！”
杨正用怨恨的眼神看向杨正华，杨正华也毫不示弱地盯着杨正。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会后悔的。”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管！”
杨正对着杨正华怒吼完后再次摔门而去，巨大的关门声把杨正华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此时他觉得身体很轻，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下来，胸口的疼痛感也减轻不少。
“回光返照吗？”杨正华心想。
杨正华看着面前杨正的脸庞，眼中的他与小孩的面容重叠。
“是吗……他已经长大了……从她去世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停住了，都忽略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了……”
杨正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开口道:“抱歉啊，一直把你当小孩，忘了你早就可以自己掌管自己的人生了。”
“啊？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杨正上气不接下气道。
“已经够了，把我放下吧，已经来不及了。”
“闭嘴！”杨正呵斥道，脚下的步伐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用力地奔跑起来。
“我这个父亲当得真不称职啊，只顾着自己，完全忘了你，等现在回过神来时你已经能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任的年纪了，杨正，你告诉我，你加入圣灵教是为了看到这副场景吗？”
“不是，我，我加入圣灵教是以为这是一个宣扬正义的教会，我……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杨正哽咽道。
“有这份心就足够了，现在聊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是愚蠢的行为，咳咳！”
杨正华咳嗽了两声，杨正能明显感觉肩头打湿了一片，不用想也知道是血，接着杨正华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从杨正的背上倒了下去，所幸杨正反应迅速，接住了杨正华，没有让他摔在地上。
“杨正……你，你听好了……一定要阻止圣灵教……为自己赎罪，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就按照你想要的活法活下去吧……”
杨正华在说完后便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在此刻停止了。
杨正看着怀中的尸体，没有大哭大悲，只是静静地看着，眼泪默默顺着脸颊滑落。
“不是的……我并不是想帮鲁才求报仇……只是想让自己心里的负罪感消失……然后彻底抛弃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我只是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这时梁瑞和谭成富也追了上来，但两人谁也不敢上前搭话。
“你们……帮我把他送去医院吧。”杨正声音沙哑道。
杨正将杨正华放在地上后便朝着前方的“地狱”走去。
“那你呢？”
“……我要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