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震走过来，微微弯下腰，大手摸了摸明睿的额头，温度正常，低声道：“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明睿道：“没事，挺好的。”
方震不放心道：“等会我让你医生给你全身检查一遍。”
“真没事，不用检查，”沈明睿就像大多数任性的病人一样，最讨厌检查身体，他看向了走过来的医生，说道：“不过，我的主治医生来了。”
沈明睿的主治医生就是郑进，这位郑主任伸出手来，十分热情的和方震握手，说道：“两位警官，我是医务科主任，给二位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方震点头，说道：“给个建议，你们医院确实是该改变一下管理方式了，简单粗暴的处理问题，只会让医患关系更加紧张，浪费警力不说，医院的声誉还会大大受损，不过，您是我兄弟的主治医生，我还是非常感激您的。”
他这是真心话，明睿脱离危险，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天，他还曾考虑要不要给医院送个锦旗什么的，表示一下心意。
郑进苦笑，“我管理不力，确实是有推卸不了的责任，那位叫洪亮的人要告我们医院，可以走法律程序，我保证全力配合应诉。”
沈明睿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郑主任，我怀疑你们医院和洪亮之间可不是简单的医疗事故，而是谋杀！”
郑进听了沈明睿的话，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方震也皱眉道：“明睿，你确定吗？”
沈明睿道：“确定，有证人证言，不仅是李娟的死有问题，至少三个月内还有六个病人非正常死亡。”
“还死了六个人？”方震耸然动容。
郑进失声又道：“怎么可能？”
沈明睿道：“加上李娟，一共七个人，都是普通病房207室2号床的病患。”
郑进是主任医师，普通病房如此高的死亡率，他如何不惊，“沈警官，你可有证据？”
沈明睿道：“证据一查就会有的，郑主任，你尽快把李娟等七个人的就诊资料调出来交给我们警方，需要查证。”
郑进听了沈明睿的话，怔了很久，喃喃道：“为什么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
沈明睿毫不客气的道：“那就是郑主任你的问题了，我保证，你们医院上上下下哪个也脱不了责任。”
郑进脸色更加难看。
方震淡淡道：“郑主任，希望你全力配合我们警方，不要设置什么障碍，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我知道。”郑进不由自主的点头。
方震又道：“还有，麻烦郑主任通知医院所有在职人员，近期内不要离开本市，必须保持手机通畅，随时接受问讯，若是有人没有做到，由郑主任你承担责任。”
郑进脸颊抽动，“包括陈院长吗？”
方震道：“当然，陈院长更不能例外，他是一院之长，责任比任何人都大。”
郑进道：“我明白了，我会上报陈院长。”
他顿了顿，又道：“我下午还有一台手术，有事你们要等我做完手术再说。”
方震道：“可以，你人在医院就行。”
“谢谢警官理解。”郑进点头，游魂般走了，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
沈明睿看着郑医生颓然的背影，说道：“撇开嫌疑不谈，这位郑主任还是挺好的医生，医术为人有口皆碑，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我的主治医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刚才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一旦没有外人在，方震这个老大立刻变了脸，十分恼火。
沈明睿摸摸鼻子，十分心虚，“我也是看那洪亮实在可怜，妻子没了，还有一个儿子要养，我真不忍心看他被狙击手爆了头。”
“我们是警察，不是在做慈善，任何时候都要记得自己的职责，应该怎么做，你一旦滥用同情心，就很有可能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你对杜方成见很深，又同情洪亮，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心理。”方震恨铁不成钢叭叭叭的教训。
沈明睿摸了摸鼻子，十分心虚，“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忍不住嘛。”
“刚才那种情况，若真的出了事，后果你很清楚，不是处分就可以解决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迁就你，见了鬼了。”方震说着十分暴躁，就差扯头发表示自己的纠结。
沈明睿乖乖的低着头，不敢顶嘴，心太软对一个警察来说，确实是致命的弱点。
方震恼火过后，终于道：“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办案，这个案子也不适合你，我会移交给刑侦支队。”
沈明睿啊了一声，抗议道：“这是我接的案子。”
方震道：“你再任性，我真要生气了。”
沈明睿沉默下来。
方震去护士站拿了自己带来的保温饭盒，推着他往病房走去，看他异常的安静，一路上一言不发，心又软了，“这个案子很简单，一查就知道了，不会太复杂的，你喜欢办案，等你好了还怕没有案子吗？”
沈明睿道：“既然不复杂，你就交给我办就对了，复杂的我也办不了。”
方震知道他在说赌气的话，推他进了病房，扶他上床半躺着，说道：“先吃粥，吃饱了再说。”
说着打开饭盒，是青菜瘦肉粥，还加了一点香菇丁，一打开就是香气扑鼻。
沈明睿闻着就饿了，果然一个人若有事做，就会胃口大开了，“对了，洪亮的儿子你要派人去照顾一下，小孩子失去了妈妈，爸爸又被抓了，没人管怕出事。”
“这个确实要管一下，我叫吴常办这件事。”方震拿出手机，打给了吴常，让他找个人去洪亮家看一下，如果孩子需要照顾，就想办法安排，必要时带去支队也行。
沈明睿拿起床头的平板，划开屏幕，说道：“这件案子要速战速决，不然我担心还会有受害人。”
方震放下手机，耐心一口口喂着不安份的明睿，转头看了一眼2号病床，“隔壁那位2号床的不是好端端的吗？”
沈明睿道：“说也奇怪，刚才闹得这么大，这位叫李德彪的老兄并没有在场，想必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不重要的人不必在意，所以方震道：“那就先不管他，你有嫌疑人吗？”
“当然有，还不止一个。”沈明睿在平板上列出一个个人名，“首要嫌疑人是医生杜方，医务科主任郑进，护士长方怡，护士李蓉蓉，清洁工林阿姨，林阿姨嘛，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不过，她是重要证人，我已经录了她的口供。”
其余几个人也不奇怪，但听到李蓉蓉的名字，方震倒意外了一下，“李蓉蓉也有嫌疑？”
沈明睿道：“嗯，嫌疑还不小，在她的言谈举止中，她对自己所在上班的医院十分不满，尤其是对杜方和方怡，怨气很深，想掩饰都掩不住。”
方震摇头道：“那也不一定，医院工作病患多，强度大，护士们也都是三班倒的连轴转，尤其是遇到非正常事故，一时间大量的病患涌入，更是辛苦，而这些年轻姑娘，刚刚卫校毕业，一时间无法适应工作环境，有些怨气很正常，李蓉蓉看着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沈明睿怔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你说得对，是我没有换位思考，不过，除去林阿姨，还是要叫王凌调查那四个人的背景，以及他们之间的联系，我倒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恩怨情仇在里面。”
方震道：“我把这几个人带去队里问讯就清楚了。”
沈明睿道：“那不行，这几个人没一个省油的灯，他们大概率不会说实话，只会浪费时间，我要亲自调查。”
方震很想敲他个爆栗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你少瞎折腾，老实在病房呆着。”
沈明睿道：“我说大哥，你要不要这样，这是我的案子，我不参与，难道天天和你大眼瞪小眼吗？”
方震道：“你少贫嘴，我是队长，我说了算。”
沈明睿举手道：“我向你保证，绝不乱来，你叫又灵来帮我。”
方震道：“就知道你会找又灵，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和你不愧是一窝子出来的。”
沈明睿道：“我都计划好了，您先向局里申请正式立案，我在这里调查，一点不耽误，七个人，七条命，一点马虎不得，您老人家就答应了嘛。”
方震叹了口气，“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沈明睿开心道：“谢啦，还是您老人家深明大义，德高望重，众望所归………”
方震道：“………”
他发现自己对明睿真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不知道破了多少先例，就是不忍心让他失望。
他拿起手机，打给了魏又灵。
“又灵，你来医院，有案子要办。”
“好的，老大，我马上就到。”
很快吃完了一碗粥，沈明睿迫不及待的道：“大哥，你走之前，顺便催一下郑医生把七个病人的就诊资料发给王凌，王凌整理好后，你过目一下，再让袁莹给个专业的意见。”
方震道：“嗯，正式立案后，我叫胖子吴常过来协助你，他们来后，先让他们去保安室调看监控，尤其是李娟死的那天晚上，我会再派几个支队的兄弟过来守着医院大门，免得又闹出什么事来。”
沈明睿道：“也好，我几天没见他们了，人多热闹，哦，对了，让袁莹忙完了就立刻来医院领取李娟的尸体，尸检越快越好。”
方震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又灵他们都要来，我就回队里，很多事积压在一起，也该处理了。”
“好的，明天见。”沈明睿头也不抬，刷着平板。
“你给我悠着点，我会叮嘱又灵管着你。”方震像老父亲一样的操心。
“知道啦。”沈明睿继续心不在焉。
“老大，我来啦！”魏又灵，突然出现在门口，大声的报道，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一张小脸神采飞扬，“有什么案子要办的？”
方震道：“案子明睿会和你说，没破之前，你就呆在医院里，好好照顾他，还有不要由着他任性，有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魏又灵啪的一声，立正行礼，“遵命，老大，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