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腾艺公司还有没有嫌疑人？”
这天下午，离案发调查的第十一天，沈明睿和又灵刚出外勤回来。
王凌搓了搓疲惫的脸颊，“二十七个股东和六个掌权人都查过了，如果还要查，就只能查部门经理了，不过，那些人都没有一个人符合任何一个条件的。”
“是啊，真的见鬼了。”魏又灵正在吃小笼包，这是她和师哥在路边摊上买的，“我和师哥真人都见了，笔录也做了，那些人一个个活蹦乱跳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心脏病的人。”
沈明睿问道：“方队他们呢？”
王凌道：“头儿，胖子和吴常还在外面调查关于边玺的那条线。”
沈明睿道：“他们查到哪里了？”
王凌道：“在找案发剧组的导演莫如言，他应该知道不少内幕，说不定就是幕后黑手，是目前郝雷案最大的嫌疑人，奇怪的是，那位导演如今没人知道在哪里，也没有出国的信息，似乎人间蒸发了。”
“我问问方队。”沈明睿掏出手机打给方震，居然没人接，对方显示没有信号。
他们警察找人，经常会去到没有信号的地方，要知道嫌疑人尤其是逃犯，哪里没信号，没人烟，就躲在哪里。
方震只要到了有信号的地方，看见沈明睿的未接电话，自然会打过来。
所以，年轻的刑警也没有在意，他想了想，“追根溯源，有一个地方我们必须走一趟了。”
魏又灵一连吃了七八个小笼包，“什么地方？”
沈明睿道：“红叶村。”
王凌推了推眼镜，说道：“红叶村是纪柔等嫌疑人的农村老家，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去过了，纪柔和王强并没有回去。”
沈明睿道：“有些线索，我们要亲自去一趟才有可能找到，又灵，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红叶村。”
王凌道：“好的，等头儿回来，我再跟他说。”
魏又灵咽下了最后一个小笼包，刚想说什么，就有一个梳着高马尾，穿着学生服的小女孩冲了进来，大声说道：“我也要去！”
小女孩当然是纪小妍，她每天下午一放学就会跑来，赶都赶不走，说也说不听，说多了就哭，就只能由着她了。
“你去什么去！”魏又灵一见这小女孩就头疼，因为只要这孩子来了，就是她的责任，本来就忙，还要兼顾看孩子，“我们是去工作，不是去游玩，别添乱行吗。”
纪小妍根本就不理她说什么，只是看着沈明睿，倔强道：“明睿哥哥，红叶村是我和姐姐的家，我一定要回去。”
“明后天刚好是周日，不用上学。”沈明睿弯下腰，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你想去就去吧，回家看看。”
“啊…”纪小妍开心的跳了起来，抱住了沈明睿的胳膊，兴奋的直摇晃，“好开心啊，终于可以回家了。”
魏又灵却不乐意了，“师哥，干嘛带她去？没事带一个拖油瓶，还能不能好好查案了。”
沈明睿道：“我们两个大人，还不能照顾好一个孩子吗？再说了，红叶村毕竟是她出生的地方，她也是案子的当事人之一。”
“是啊，是啊。”纪小妍得意的向魏又灵做了一个鬼脸，“又灵姐姐是笨蛋，还是明睿哥哥对我最好了。”
“……”魏又灵无语了一会，扭过头，“哼！随便你们。”
这时，王凌道：“明睿，我订了明天早上七点钟的高铁票，十一点半到了镇上，你们再转大巴车去红叶村，下午四五点应该就能到了。”
沈明睿道：“好，又灵，你带小妍去你家睡一个晚上，你照顾好她，我们明天早上六点半在高铁站集合，千万不要迟到了。”
“知道了。”魏又灵应得不情不愿。
第二天，沈明睿三人下午四点多就到了红叶村附近的乡镇上，小镇子被连绵的山脉的环绕着，青山绿水，红叶村就在一个山坳里。
乡镇派出所派出一名老民警，带三人去镇上吃了饭，然后再开着警车载着三人去往红叶村。
沈明睿三人坐在足有几十年高龄，早就可以退休去报废厂的警车里，车身颠簸，人也跟着东摇西晃。
“这个红叶村哪，已经没有多少户人家了，都搬去镇上了，剩下七八十户人家，大多数都是一些老人，或者一些无业的单身汉，舍不得自家老宅，不愿意搬走。”老民警也姓纪，叫纪三柏，看着头发花白，身子精瘦，看着十分干练，其实只有四十五六岁，为人健谈，也总是乐呵呵的，人称老纪，他边开车边说道。
沈明睿问道：“那纪家姐妹家里还有老人吗？”
老纪道：“早就没有了，我跟她家是亲戚关系，姐俩父母在世时，常有往来，所以她家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小妍还得叫我一声三叔公。”
纪小妍这时脆生生的应了一句，“是啊，三叔公对我最好了，小时候常常抱我玩，给我好吃的。”
老纪立刻笑眯了眼，“乖孩子，还记得三叔公就好。”
纪小妍这小姑娘在沈魏二人面前活泼好动，这时候却异常的安静乖巧，嘴巴又甜，时不时把老纪哄得心花怒放。
长长的山路十八弯，虽然路面都做了硬化，但三天两头的雨水，把路面砸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开车之颠，足可以把人的肾结石都颠碎了。
这辆老爷警车，外表看着还好，车身似乎新刷了油漆，虽然油漆不大符合车身的气质，里面就不太好了，是又烂又破，每个坐垫都有几个洞，有的甚至还垫着硬纸板，坐久了，痔疮都能做出来。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车内弥漫着一种说不出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就像老太太十年没洗的裹脚布，又臭又浓裂，比起尸臭，也好闻不了多少。
魏又灵就有点受不了车内的异味，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说道：“老纪，你们派出所的经费很紧张吗？”
老纪呵呵一笑，“你是嫌弃这辆车吧，我跟你们说，我第一年当警察，这辆车就在了，开了二十多年，都有感情了，要真换了还舍不得，我们平时出警是用电三轮或者摩托车，只有跑远路，才用得上这辆老爷车。”
他说着，左侧漏风的车门哐哐作响，似乎随时可能散架飞了出去，他若无其事的用左脚抵着车门，这辆车一个月都得修几次，修到不能再修了，所里还是舍不得报废了。
“……”魏又灵无语了。
纪小妍嘴快道：“三叔公，其实是没钱换车吧。”
老纪有点尴尬的笑了一声，“我们这里是贫困县，所里是能省则省，再说，这种山路，开好车也舍不得，将就着能开就开吧，都开习惯了。”
沈明睿笑道：“老纪，你不用理她们说什么，我就觉得这车挺好的，至少开了几十年还没有散架。”
老纪道：“那是，车是好车，只是太老了，我们民警比不得你们大城市的刑警，什么好车都有得开。”
沈明睿道：“那真的没有，队里的破车也不少，有时候还跑不过嫌疑人的车，别提多恼火了。”
老纪又呵呵笑了，“这话实在，只不过我做了二十多年的警察，还真没追过几次逃犯，你们大城市的刑警追捕逃犯那是家常便饭了。”
纪小妍忍不住说道：“明睿哥哥老厉害了，什么坏人都抓得到。”
魏又灵忍不住逗她道：“光说哥哥，那我这个姐姐呢？”
纪小妍做了一个鬼脸，“姐姐也厉害，只不过没有明睿哥哥厉害。”
魏又灵捏了一下女孩红扑扑的脸蛋，“小鬼头，总算有点良心。”
说话间，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迎面一块大石头上，刻着三个红色的大字，红叶村。
村口延伸进去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又窄又小，坑坑洼洼，车子根本就开不进去。
所以老纪把车停在了村口一旁的土路上，说道：“村里的路不好走，车就停在这里，我们走路进去吧。”
四个人下了车，步行着，走进了村里，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老纪道：“小妍家离村口不算远，大概要走半个小时左右。”
四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老纪拿着野外用的大手电筒，在前面带路。
手电筒强光四射，可以照得十几米远，路面看着十分清楚，沈明睿看着两边荒废的农田，蛙声四起，土路上连一个路灯也没有，说道：“一路上也没看到一个人。”
老纪道：“农村没什么娱乐，又多是老人，晚上就没人出来了，本来我就说你们在招待所住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再来，白天也方便一点。”
沈明睿道：“办案子要紧，倒是连累老纪你了。”
老纪道：“我倒没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再说小妍姐妹俩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纪小妍突然停了下来，抱怨道：“我不想走了，我好累啊，好想睡觉啊。”
为了安全，魏又灵一直拉着孩子的手，说道：“你一个孩子都叫你别来了，你偏要来，这下后悔了吧。”
女孩嘟着嘴，看向了沈明睿。
沈明睿道：“那我背你好了。”
说着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小女孩立刻趴在他背上，开心道：“还是明睿哥哥对我最好了。”
于是，沈明睿背着孩子，四人真的走了半个多小时，沿着一条长长的鱼塘，再走一段小路，才到了地方。
房子在一棵老柿子树下，红砖青瓦，居然是半新不旧的连排瓦房，围着两米高的围墙，不是想像中的残垣断瓦。
沈明睿咦了一声，“房子好像是翻新过了，她家还有人在吗？”
老纪道：“早就没有了，纪柔姐妹俩在父母意外过世后，村里的那些亲戚三番几次打算把她家的祖宅占了，就是我们常说的吃绝户，我跟她家关系不错，我又是她们的叔公，不忍心姐妹俩无家可归，就阻止了这件事情，没多久姐妹俩就出去了，许多年也没回来，我就帮着她们看着祖宅，希望她们回来了也有个家。”
老民警说得轻描淡写，在农村吃绝户这种事情，常有发生，是专找没有男丁只有女人的家庭来下手，性质之恶劣，人性之凉薄凶残，姐妹俩深受其害，既便好好呆在家里，也会被赶出去，流浪在外，而且有村干部想阻止，那些蛮人蛮横凶恶，常常闹事，也多是阻止不了。
所以，姐妹俩才会一去不回，而老纪以一人之力，保住了姐妹俩的祖宅，除去警察的身份，绝对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好人。
他又说道：“去年纪柔一个人突然回来了，呆了半个多月，请了工人把房子翻新了，然后又走了，隔一段时间就托我请人来除杂草，打扫卫生，她自己倒是没来了，一直到今天，没想到姐妹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说着，掏出了一串钥匙，开了围墙的门，当先走了进去。
沈明睿背着已经睡着的纪小妍和魏又跟着进去了。
进去就是挺大的院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地上杂草丛生。
老纪又说道：“纪柔临走前给了我钥匙，说是房子我想住就住，我倒也不想住，我已经有大半年联系不上她了，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除除草，这几天有下点雨，草倒是长得挺快的，好在还能走人。”
魏又灵道：“纪柔是案子的重大嫌疑人，说不定她已经偷偷回来了，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对了，还有她的男朋友王强，那两个家伙挺会躲的，让我们找了这么多天。”
“王强我也知道，从小跟纪柔一起长大，是红叶村的外姓人，父母还健在，只是问什么也不知道。”老纪说着摇头，“他们没有回来，上个星期你们的两个兄弟已经过来调查了，呆了两天，确定纪柔和王强都不在这里。”
魏又灵道：“这个村子那么大，那二人随便藏到哪个地方，我们都不知道。”
“那倒是也有可能。”说话间，老纪开了一间房，按了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只见房间大约三四十平米，两扇铁窗，雪白的墙面，瓷砖地板，看着倒也干净，靠墙有一张大床，被褥齐全，一张圆桌子和几张凳子，桌子上放着一箱水和一箱饮料，还有一些饼干点心火腿肠泡面什么的，居然准备的十分充足。
老纪道：“每个房间都有一张床，这间还有一些吃的喝的，你们来之前，我搞过卫生了，这间和隔壁一间，床都是干净的，被子和床单是我今天新买的，你们睡着可以放心。”
沈明睿把背上熟睡的孩子转个手，横抱在怀里，说道：“让你破费了，你看花了多少钱，我回头转给你。”
老纪呵呵一笑，说道：“不用，别客气了，除去公事不谈，你们是小妍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尽点心是应该的，也花不了几个钱。”
他说着，上前把床上的被子摊了开来，“先把孩子放在床上吧。”
沈明睿听他说得真心实意，也就不再客气了。
他把怀中的孩子抱到了床上躺好，盖上了被子。
纪小妍睡得很熟，躺在床上后，只是翻了一个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老纪道：“出门左拐，就是厨房和卫生间，需要用的都有，你们可以去洗把脸洗个手脚再睡。”
沈明睿道：“好的，谢谢老纪。”
“都说了，不用客气。”老纪说着走了出去，开了隔壁的门。
沈明睿说道：“又灵，你和小妍就在这个房间睡，我在隔壁，你先睡，不用等我。”
魏又灵“嗯”了一声，坐车坐了一天，她也真的有些累了，等沈明睿去了隔壁房间后，喝了一瓶水和几块饼干，也懒得去卫生间洗漱了，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包湿纸巾擦了擦脸，就脱鞋躺在了床上。
好在床挺大，睡两个人也不挤，作为一线刑警，她出外勤惯了，从来不认床，睡眠也没问题，所以很快熟睡了过去。
这时晚上十点多了，晚上走夜路也不方便，所以老纪留了下来。
本来以为会一夜无事，谁知却出了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