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总！”
“龙总！”
“张哥！”
“田哥！”
“……”
经历了一开始的尴尬，沈藤依次给在场的人打起了招呼。
凌平淡淡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龙丹妮就不客气了，直接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
她本来就对沈腾瞧不大上，因为公司同质化的演员太多，现在又经了这么一遭，意见就更大了，连给个好脸都欠奉。
要不是顾忌此人是凌平钦点，她都准备回去直接封杀，更不会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张晨讪笑着走上前，小声问道：“藤啊，你怎么过来了？”
沈腾冷漠地注视着对方，我要不过来，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怎么得罪壹心的吧？
五百万？
你们是想把我论斤卖吗？
张晨被对方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干笑一声，小声辩解：“藤，你听我解释……”
沈藤不接茬，偏要听听对方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田有量却走上前来，不客气地说道：“沈藤，你也要体谅我们的苦心，剧团培养一个演员不容易，要是都学你一样到处攀高枝，那这剧团还能不能办了？”
培养？
沈藤心中冷笑，你们连工资都没发齐过，谈什么培养？
这话说出来，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张晨眼见不妙，赶紧插入到二人中间，当起了和事佬：“有量，你少说两句。”
田有量冷哼一声，扭过头不说话了。
他是中戏出身，和巩俐一届，毕业后留校任教，教了一堆学生出来，其中包括邓超、朱媛媛、辛柏青……等等。
娱乐圈本就重论资排辈，真论起来，凌平一个没毕业的北影学生，都得喊他一声“老师”，而这……也是他不虚凌平的底气所在。
田有量在学校教了几年书，03年的时候，静极思动，就邀了两个哥们，一个叫于凯，做出版的；一个叫张晨，做工程的，仨人一起投了30万，在通州开了家小公司。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拍电视剧的，毕竟是老本行嘛，结果拉赞助拉倒一半，赶上非典，直接胎死腹中。
最后没办法，田有量就出主意，要不咱们搞活剧吧？
于是三人一起攒了个本子出来，名字就叫《想吃麻花现给你拧》，然后找到了好朋友谢那，谢那又拉来了何炯，二人都是主演。
之后公司又签了几个小演员，其中恰好就有沈藤，班子才算是搭起来。
只不过和预想中的不一样，这戏在中戏剧院演了40场，一点火的迹象都没有，还赔了个血本无归，几人也直接被搞得心气全无。
何炯、谢那不提，都是外面请的，虽然是友情价，但也看合同办事，哪怕公司垮了，也跟他们没关系，最多不痛不痒地同情一两句。
只有田有量这样的才是真着急！
他家底不如另外两个朋友丰厚，教书几年，外面又揽点私货，才好不容易攒了些积蓄，结果丢进剧团里面，居然没听见个响。
如果大家就这样一起摆烂，那自然没的说，可现在剧团里突然有人说要单蹦出去过好日子，换谁来都难免嫉妒。
既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所有说心态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最让田有量难以接受的是，沈藤把要单飞的事情只告诉了张晨一个人，偏偏张晨还私自瞒下了所有人，光是这一点，就由不得他不去多想了。
代入田有量的思维，那就是沈藤和张晨已经勾结在了一起，想要撇开自己，单独去享受荣华富贵。
这特么的能忍？
在得到消息后，田有量大为震怒，秉承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原则，他急匆匆赶到了剧院，充当起了此次谈判的搅屎棍。
开价五百万其实并非他本意，重点还是不能让张晨和沈腾单飞。
当然，壹心要是愿意当冤大头，出了这笔钱，那就又是另外一种处置办法了，他田有量也乐的将沈藤礼送出门。
万物都有价码，只看你愿不愿意掏这个钱！
而且沈藤的经济约在公司手里，他要是不肯放人，谁来也没用。
最重要的一点是，钱一旦过了明路，张晨想使花招都不行，必须拿出来老老实实分了。
算算自己的股份，扣除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大约能分个一百万左右，相当于从03年到现在，短短两年时间，自己赚了八十万还多，这可比搞剧团有意思多了，简直美滋滋。
而且哪怕闹僵了也没问题，大家都撕破脸了，无非再回到原点呗？
反正只要是赚钱的事，丫就不能撇下自己！
田有量也不怕凌平报复，大不了躲进小楼成一统，再回学校教书算了。
不说中戏的关系在那里，就是圈子里沾亲带故的，随便找个前辈说项说项，凌平估计都不敢乱来。
这事儿自己占理啊，总不能我不同意你强买强卖，你就要来搞我吧？这也太没品了！
不得不说，田有量考虑到了各种情况，唯独没有将沈藤的未来考虑进去。
甚至没有想过，一旦这件事闹大，沈腾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
而作为整个事件最大的受害者，沈藤同样是心寒不已。
整件事不难猜测，稍微动一点脑子，大概就能理出一点逻辑来。
田有量本性使然，他并没有多少惊讶，唯独张晨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反倒不敢妄言了。
一想到自己一直那么信任对方，哪怕到了最后一刻，都还在想着剧团，迎接的却是无形中的背刺，沈藤心里不禁泛起浓浓的悲哀。
王琪说的对，我应该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张晨似乎也察觉到沈藤的脸色不太对，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又对着凌平等人道：“凌总，龙总，我看这事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要不……要不您先回去，等我们这边商量出结果了，再亲自去您公司里谈？”
龙丹妮嗤笑一声，好像谁稀罕似的，知道什么叫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吗？
凌平也弯了弯唇，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似乎并不为之动怒。
众人也理解，像他这种身份的大佬，肯亲自过问这些小事，对常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不过一个小卒子，难道还指望能有多大的反应吗？
凌平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会儿，半晌，淡淡开口：“走吧！”
后边跟着的赵丽隐吓得身子一颤，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上位者的威严，远不是咖啡店的老板能比的。
而且，此时的凌平恍若一块坚冰，浑身散发着寒气，和电视中那个亲和可人的偶像大不相同，赵丽隐是既害怕又崇拜，垂下头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熠熠光彩。
大丈夫当如是啊！
她不禁想起半年前看的一本小说上的话，觉得所谓的大英雄大豪杰就该如此。
别看凌平年纪不大，在场这些人和他一比，简直弱爆了。
二人一前一后依次离开，压根懒得同在场的人再打声招呼。
沈藤双眼追着凌平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都是自己作的，如果一开始就坚决一点，没有那些妇人之仁，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结果。
“得，这下如你的意了吧？”
等到人一走，张晨也怒了，冲着田有量开喷：“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这下全玩完，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好啦！”
田有量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你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怎么不敞开了说说？”
“我有什么小九九？”
张晨勃然大怒：“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剧团！”
“现在好了，惹怒了壹心，人家要是封杀咱们，咱们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了。你特么还是中戏的呢，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我怕？”
田有量歪头怪笑：“最多剧团办不下去呗，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张晨被他的话气的噎住了，什么叫最多办不下去？你丫说的还是人话吗？
他知道，自己当初预料过的最坏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
“就不该让这些家伙知道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晨愤愤地想道。
田有量瞥了二人一眼，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刘姐也小步跟上，只是这一次并没有耀武扬威，幸灾乐祸。
她自己也觉得田有量在发神经，现在只有得罪了壹心之后的惶惶不安。
张晨看着两人的背影，整个人气的发抖，他是真的心累了，当初就特么不该掏这十万块钱！
“那个……各位老板们，我这个……这个工资怎么算啊？”
旁边响起赵丽隐弱弱的声音，她也觉得现在要钱不太合适，但眼前这些人看起来一副要散伙的样子，怕就怕今天不要，后面连人都找不到了。
而且自己端茶送水确实很辛苦，总不能白打工吧？杨白劳都没有这么黑呢！
“呃……啊……不好意思啊！”
张晨这才注意到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赵丽隐，脸上露出一抹歉然的笑容：“刚才聊的太投入了，我这就给你结。”
赵丽隐心头暗暗一松，微笑道：“没问题，要不……咱们就按时薪算吧！”
她刚才算了下，一共忙了两个小时，怎么也能结个三十块钱，至少明天的生活费有了。
张晨掏出皮夹子，直接抽出一张一百，递过去道：“刚才辛苦你了，多的就不用找了。”
赵丽隐立刻接过钱，她可不是啥圣人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当即心领神会，笑眯眯道：“放心吧，这位老板，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张晨一怔，知道对方想多了，不过也没有多做解释，反而苦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只可惜我们这边条件有限，不然我一定把你招进来。”
赵丽隐却笑道：“没关系，做兼职也不丢脸！”
顿了顿，她突然问：“那个，老板，你们这儿的门票贵吗？”
“你对话剧感兴趣？”张晨一怔。
“我……我不懂！”
赵丽隐吐了下舌头，满脸羞红地摇摇头：“我就是想看看……”
张晨轻轻一笑：“贵倒不贵，成人票也就20元……”
“啊？这还不贵啊！”张晨话还没说完，赵丽隐就已经叫出了声。
张晨瞥了她一眼，继续道：“不过你要是喜欢看，我可以送你一份套票，后面你再过来看的话，都不用钱。”
“诶？”
赵丽隐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呆萌地问：“这……会不会很麻烦啊？毕竟是你们卖钱的。”
“麻烦什么？”张晨摇头苦笑：“反正也卖不出去，你来了还能给我们充一充人气。”
他回到办公室里，拿了一沓票子出来，递过去，顺便交待：“我们这剧院只租了30场，一直演到8月下旬，你要是看的话就尽早过来，时间是每天下午六点到九点……”
“好嘞！”
赵丽隐乐呵呵地接过门票，白送的东西她可太喜欢了。
张晨看着赵丽隐单纯娇憨的笑容，心头的阴霾也驱散不少，他转过头，又对着沈藤道：“藤，今天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藤已经被伤透了心，无论张晨还是田有量，哪一个的话都不想听。
他抿了抿嘴，抬脚要走，却被张晨一把拉住袖子，皱眉问道：“你去哪？”
沈藤不答，只是挣了挣，但是张晨力大，没挣脱。
两个大男人就在这狭窄的甬道里拉拉扯扯起来，颇像那些闹别扭、使性子的小情侣。
赵丽隐看着这一幕，不由打了个哆嗦，悄摸地走了。
另一头，龙丹妮和凌平坐在大劳里聊天。
龙丹妮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凌平，一回来就让你看笑话了。”
她本以为这次来开心麻花是十拿九稳，加上想在凌平面前表现表现，这才喊了对方一起过来，没想到最终是这么个结果，真尼玛日了狗了。
凌平淡淡一笑：“这样也好，受了委屈，经了敲打，人才晓得我们的好，才会乖乖听话。”
龙丹妮皱眉道：“你还想要他？他就那么好？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啊？”
凌平笑了笑，没做声。
总不能跟人说这将是国内最卖座的演员吧？估计龙丹妮会以为他失心疯。
龙丹妮见他不说话，正要再问，突然看见一个娇小身影从剧院门口走出来。
她眼前一亮，赶紧下车，朝着对方走去。
“小姑娘！”
赵丽隐正沉浸于得了一百块和免费门票的喜悦中，突然听见一声喊，不由抬头望去，一个哆嗦差点摔倒在地。
“龙……龙总！”
龙丹妮温和笑道：“你是这里的员工？”
“不……不是！”
赵丽隐摇头：“我……我就是临时工。”
“临时工好啊！”
龙丹妮咧开嘴，活像混进羊圈里的大灰狼，循循善诱：“有没有想过来姐姐这里上班啊？”
“诶？”
赵丽隐心都停跳了半拍，支支吾吾道：“做……做什么？”
她正为工作发愁呢，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于是有些自卑地说：“我……我学历不够，可不一定做的好。”
龙丹妮审视对方片刻，娃娃脸，气质清纯，公司还挺缺这一挂的。
她暗自点头，笑道：“没关系，去了你就知道了，这是我的名片。”
她将一张名片递过去，赵丽隐看了一眼，迟疑道：“龙总，为什么是我？”
龙丹妮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能说你时运到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赵丽隐突然叫住对方：“龙总，您……您认识杜华杜姐吗？”
“杜华？你还认识她？”龙丹妮讶然。
赵丽隐简单说了两句，龙丹妮忽然问：“你既然有她的关系，为什么不让她安排一份工作呢？”
赵丽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和杜姐萍水相逢，麻烦别人不太好……”
龙丹妮闻言，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心头生出几分好感来。
“好吧，你既然不愿意托她的关系，那就用我的关系好了。”
龙丹妮嘴角一翘，指了指名片：“放心吧，我官比她大，说话更有用！”
接着，她比了个手势，方才大步往大劳方向走去。
赵丽隐呆愣地立在原地，握着名片，不由狠咽了一口唾沫。
卧槽，我这是捅了壹心的窝吗？
半年时间，得了两位大佬的名片，我家祖坟不会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