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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猛地抬手,摁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指腹感受到的并非是面具的光滑触感,而是自己熟悉的面部轮廓。
答案呼之欲出:眼前的这一切不是现实,而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幻觉!
这种分不清现实与幻觉的恍惚状态,让我回想起在童话镇时自己所经历的那场梦境。
我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曾犯下的错误——那次的教训实在太过沉重。
所以这次,我不敢妄动,生怕在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下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深呼吸,再深呼吸。
冰冷潮湿的海风穿过鼻腔与气管,狠狠灌入肺部,带来几分刺痛与清醒。
我用力抓紧幻觉中的枪杆,却感觉四肢也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而不协调。
无暇顾及这些异常,我轻轻闭上眼睛,尝试平复这突如其来的不适。
即便是在黑暗中,那些扭曲的影像依然挥之不去,低声诉说着无人能够听懂的絮语。
我不断在心中默念着确定的事实:这是船上,我在甲板上,手中紧握的是冰冷的金属栏杆,而不是任何一件武器。
要是那堆玩意真的是虚兽,它们就应该像上次那样,以婷大人他们为优先攻击目标,而不是我。
查理、唐晓翼、扶幽、婷大人……他们都还在船舱中安睡,都不曾察觉到这一切的异样。
只有自己,必须保持清醒,必须保护好他们。
与此同时,我也开始疑惑:尽管自己向来不擅长游泳——确切而言,是对水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恐惧——但从未出现过晕船的症状。
而且细细品味这种异样的感觉,与其说是单纯的晕船,倒不如说与当时击退尾随婷大人的虚兽后的症状更为相似。
难道说,自己此刻感觉到的的不适,其实与体内那股力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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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为对这种情况产生了抗性,这次我并未再像上次那样被完全拖入梦境之中。
在分辨出眼前的景象只是幻觉后,那令人不适的耳鸣和四肢不协调的异常感渐渐如退潮般消散。
与此同时,那种想要攻击一切的、暴戾的冲动与情绪也逐渐退去,意识重新变得清明。
终于,掌心感受到的不再是凹凸的面部轮廓,而是面具那光滑而温润的触感。
方才,也正是以这张面具作为认知的锚点,自己才能这么快分辨出幻觉与现实的界限。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先前那铺天盖地的虚兽已不见踪影,充满恶意的注视也都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夜色下自然翻涌的浪花,以及远处星空与海面交接处那层薄薄的雾气。
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就像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噩梦。
果然只是幻觉……我不禁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冲动地对那些“虚兽”出手。
否则,在无人能够限制我行动的情况下,天知道会造成怎样的灾难。
也许整艘船都会受到战斗的波及,船体撕裂,海水倾泻而入,而船上的每一个人……我不敢再往下想。
再度确认身体没有其他异常后,我撑着冰冷的金属栏杆,缓缓直起身体。
海水的腥咸气息混杂着夜晚的寒意充斥鼻腔,将我彻底拉回了现实。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
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升至顶点,我猛地转过头去。
那是一个我所熟悉的人影——
查理,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着查理,查理也在看着我。
然而,在LEd灯的映照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喉咙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般,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那双除了圆形瞳孔外和我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中闪着恐惧茫然的光,瞳孔因惊恐而放大。
其中倒映着我脸上那张可怖的面具,以及身后翻涌的黑色海浪。
直到这时,我才惊觉自己此时的容貌当真是和鬼差不多,吓人得可怕。
一个戴着诡异面具的身影,在深夜的甲板上,独自一人面对着无尽的海洋——任谁看到都会害怕。
正当我纠结着要去扶几乎瘫倒在地的查理,还是转身跳下游轮时,突然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个人。
那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在夜色下露出了我所熟悉的面容。
唐晓翼。
“连几个人类都避不开,你的身手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差。”耳畔似乎响起某只白毛狐狸不屑的的嗤笑。
我咬了咬牙,懊恼地想着:要不是那该死的幻觉,自己怎么可能避不开?
但是现在……自己逃跑必定会引得他们展开搜索,带来不必要的骚动。
在场一个人我或许能够糊弄过去,但两个人——尤其其中一个还是唐晓翼——几乎不可能。
即便唐晓翼有可能不是他们的棋子,但这艘船上的工作人员百分百都是亚瑟的人。
只要稍微通风报信一下,埃克斯他们便能够知晓: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终于得到了回应。
总而言之,自己原本打算暗中观察的计划吹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只能见招拆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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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查理踉跄着后退,直到撞上早已尾随在他身后的唐晓翼。
后者扶住查理的手臂,将他护在身前,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我身上。
“你是一开始就在这艘船上的?”唐晓翼的声音里带着我熟悉的戒备。
面具下,我的嘴角不禁扯出一丝苦笑。
自己能说些什么呢?
说我像个幽灵一样注视着你们和亚瑟用餐?说你们也太见外了,都不请我上桌吃饭?
或者……直接挑明一切——我正是为了你们而来?
好在,这些自暴自弃的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被理智给尽数压下。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摊开手:“是或不是,都无所谓。”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与其狼狈地跳船逃跑,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算了。
看唐晓翼那阴晴不定的脸色,我知道他肯定在担心我这个可疑人员可能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为了表示诚意,我乖巧地举起双手——这个动作在人类社会中意味着投降与无害,是一种被普遍接受的和平信号。
我希望这样能够稍微缓解紧张的气氛,至少让唐晓翼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无法沟通的威胁,从而抽出腰间那把泛着冷光的藏银刀。
虽然那是无法对我造成威胁啦……但谁家好人大半夜出门带刀啊?还是说,他早就预料到今晚会有突发状况?
果然,比起被发现的窘迫,我更担心的是唐晓翼那过分敏锐的直觉。
脑海中思绪纷飞,我已经开口,尽量让语气显得无害而诚恳:“其实不用这么警惕的,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
然而,唐晓翼直接打断了我,冰冷的语气中带着锋锐的刺。
“和你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