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蹭就不蹭。
沈弃比他淡定多了，推开他起身。
程无郁坐在床边，一个人冷静着。
额前黑发垂着，头颅低下来，看不清情绪。
这人不嫌冷，袖子捋老高，小臂支在膝盖。
通过一直紧绷的肌肉线条，沈弃能看出他又有感觉了。
冷不丁地，大猫坏心眼来一句：“果然你们黑豹就是容易冲动。”
“你们缅因猫最没良心。”程无郁恶劣一笑，又恢复牙尖嘴利的模样。
沈弃挑他下巴：“你思想肮脏，除非我喝醉，或者易感期，才会失控，平常有点想法，背一遍圣经就行了。”
程无郁乐了，环过他腰，仰头：
“我背两遍乘法口诀表就行，如果效果不好，再加一次圆周率，背不到两百位，人就冷静下来了。”
沈弃也笑：“在这里讨论学习，变种能高兴坏了。”
小情侣腻歪差不多，起身出门。
同样被卷进来的流浪者正在试图拿走桌上零钱罐里的零钱。
但是触碰不到，一次次穿过，只能放弃。
沈弃观察此处。
变种带他们进入的地方是很普通三室两厅的房子。
厨房里有一位妇女在烧菜。
客厅坐着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张卷子，皱紧眉头检查。
男人身旁是那位变种。
脸色并不像沈弃刚见到他时那样正常。
嘴唇被男生自己咬的惨白，双手紧攥裤腿，身体细微颤栗。
“你这成绩，就算期末努力，估计也上不了大学。”男人扬手扔掉卷子。
“放弃去外省的学校吧，留在本地，反正你也不聪明，上个职业学院，有一技之长，以后饿不死。”
男生眼泪打转，哽咽道：“我可以考上的，爸，我现在努力，期末一定能超常发挥，我想和闻启在同一所学校。”
“得了吧！他们家那么有钱，他努不努力无所谓，你不行，老子天天累死累活赚钱，为的不就是你？”
“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儿子，你跑去外省，在那里落叶扎根，以后不回来，谁给我们养老？！”
“我不会的……”男生委屈得很，眼泪一滴一滴掉落。
“得了吧，现在人还没嫁出去，心都飞到Alpha那里，谁能指望你，白眼狼。”男人语气刻薄，从烟盒抖出一根烟点上。
男生被呛的不断咳嗽，脸色煞白。
男人更加嫌弃：“有你这种软弱的omega有什么用？”
他语气忽然温和下来，劝道：“听爸的啊，留在本地，外省消费也高，家里负担不起。”
“我、我可以兼职。”男生用手背抹掉眼泪，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
一块到十块不等，有些很脏，还有褶皱，不过男生很仔细地展开抚平。
看到这一沓零钱，男人笑了：“我这么说你成绩下降，原来是出去干这事了？！”
男生愣住，手足无措举着钱。
突然，男人站起身冷不丁扇了他一巴掌！
郑风漓吓了一跳，眼睛瞪大。
转而想起自己，看向男孩的目光越发同情。
“我怎么说你李叔今天阴阳怪气，在老子面前说你有出息，小小年纪会赚钱，会伺候人。”
男人咬着牙，面色涨红。
“陈以恩！你这些破钱怎么赚的！”
陈以恩眼神惊惧，哭都不敢哭，哆嗦着道：“这是我帮工地门口婶婶卖盒饭，她给我的……我攒了半年了……”
男人更加愤怒：“你一个omega去那种地方？！要不要脸？”
男生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浑身发冷，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亲爸嘴里说出来的。
程无郁一股怒火直冲脑顶：“卧槽？这特么是亲爹吗？”
“别冲动，他们看不到我们，说明这里只是回忆，无法干预。”沈弃拦下他。
男人更加愤怒，“以后不准再去！成绩出来后报本地职业学院，别想着去外省！”
一句话，仿佛击碎了男生的梦想。
窗外黄昏投进来的影子将他定格，拉长，扭曲，变形。
屋内原本干净有人气儿的装饰，倏然变得破烂脏污。
时间仿佛过了几十年。
苍蝇在屋里乱飞，老鼠啃食沙发腿。
陈以恩坐在书桌旁，捏着笔，疯狂地写试卷。
“等等……等等我……我可以去找你的。”
沈弃明白了什么，说：“原来他主动把自己的弱点给我们看。”
程无郁恍然大悟：“还算有良心？”
S级变种轻易不会受伤。
想要杀死，只能找出它们的执念，或者满足它们的愿望。
何有容这会儿清醒不少，人还有点懵：“什么意思？”
程无郁卖关子：“看下去。”
书桌旁男生借着快要熄灭的灯光埋头苦学。
旁边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在安静的屋内十分突兀。
他慌慌张张接通。
里面传出另一位男生声音。
“以恩，你的父母不会同意你去外省，别再和他们对着干了，留在这里，我毕业后一定会回来。”
男生眼圈一红，抽噎道：
“我不仅仅为了你，我想离开这里……家里让我感到窒息，闻哥，我考上了，但是我爸动了手脚，给我报了职业学校……”
对方沉默半晌，说：“分手吧，以恩，自从我们在一起，你的父母表面同意，背地里不断利用我父母的名头去拉项目赚钱。”
“得罪了人，上门请求帮忙，帮你们家打点好后，你妈妈还和别人造谣我母亲不守妇道，陈以恩，我也累了。”
“闻哥……”男生愧疚，低声说着对不起。
对方许久没出声，听着他哭。
最后只留下一句：“临时标记最多半个月就会消失，以恩，照顾好自己，想办法脱离家庭吧。”
电话被对方干脆挂断。
陈以恩呆愣在座椅上，许久许久，重新拿起笔。
像是魔怔了，写了一张又一张卷子。
“我要去外省，我要上好的学校……离开这里……离开……”
他笔尖一顿，崩溃大哭。
“等等我……求求你……我想离开……闻哥……闻哥……”
凄惨的哭声犹如魔咒环绕，带着蛊惑力。
沈弃听得头疼。
“我胆小，我懦弱……我反抗不了……”陈以恩眼泪越流越凶。
屋内掀起狂风，灰尘打着卷形成旋涡将几人包裹进去。
程无郁伸手挡在沈弃眼前。
陈以恩哽咽道：“我不睡觉，我好好学习……我会找你……闻哥……等等我啊……”
旋涡中风沙越来越大，灰尘刮在皮肤像是刀子，生疼。
郑风漓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碎片划破脸颊。
赫安眼中闪过一抹怒色，抖开白袍将郑风漓整个人裹住，隔开风沙。
那位流浪者惨叫：“救命啊！快点救救我！我受伤了！”
“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沈弃蹙眉道。
他被程无郁护着，倒是没什么事。
沈弃一仰头，愣住了。
程无郁脸颊被划出四五道伤痕，正往下淌着血。
“程无郁。”大猫心里像是被针刺一下。
程无郁轻啧：“不行，为了脸，只能爆马甲了！”
当初能吸引到猫猫的就是脸。
其次是身材，最后才是内在！
万一没了美貌，对象又去找小o怎么办？！
沈弃迷茫：“什么？”
下一瞬间，大猫震惊，睁大浅金色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