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皮肤来判断，那身体应该属于一具老人，但这副苍老的身体上，却顶着一张清丽女人的脸。
我没有停止脚步，而是在足够近的情况下，用蛛丝切碎了这具身体。
虽然心中也知道，对面既然敢出现在我面前，一定是有什么依仗，但还是忍不住。
万一真把她杀了呢？
不过在出手前，绘本上只出现了一条看起来病仄仄的狗，而不是某种诡异的形象。
我心中已经确定，这绘本虽然能侦测，但却不能窥破伪装。
“果然和资料中说的一样，陈科长很难相信别人。”茉莉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噜地打转，但却依旧可以正常说话。
我提起脑袋，试着用蛛丝切下这张脸，茉莉也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脑袋上的脸逐渐消失，原本是脸的位置，彻底化为一片平坦。
“陈科长的思路果然……很奇特。”就在我有些遗憾的档口，不远处又传来茉莉的声音。
出现那人还顶着一副清丽的面容，但身材却有些臃肿。
我叹口气，“你居然准备了两个身体？”
茉莉点点头，“因为我判断，陈科长你在见到我后有很大的概率会直接动手。”
“你倒挺了解我。”我讽刺一句。
茉莉，或者说九十九道：“陈科长一直都是我们重点关注的人员，这些功课都是必须的。”
“所以呢？”我心想反正短信也发出去了，等等增援拉倒。
现在杀了九十九也没啥意义，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她的脸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在不同人的身体之间转移，而且速度极快，我出手杀死的，不过是一具躯壳可以。
而且那个灵异绘本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拉胯一些，它并不能侦测那些经过伪装的傀儡。
比如现在，九十九控制的人虽然就在我身前，但绘本上显示的依旧只是一个普通小动物的形象。
既然暂时没啥手段能有效反制这家伙，那就只好开启话聊模式，看看能不能套出来点什么。
“所以，在经过观察后，我本人赞同包括六十三在内的其他人的判断，陈科长，你确实很适合这个新时代。”九十九的语速和表情都没啥变化，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普通的小事。
“哦，我应该感到荣幸么？被你们【公社】认可什么的。”
“陈科长，这不重要。”九十九摇摇头，“重要的事，是你对这个时代怎么看？”
我摸不清九十九想说什么，便随口糊弄道：“用眼看呗，还能怎么看。”
“陈科长，你知不知道，很多地方的基层治理已经崩溃了？”九十九说了个我没想到的话题，我还以为她又要拉拢我什么的。
她想说什么？威胁我么？
见我不吭声，九十九继续说道：“别的不说，仅仅就治安这块，你认为现在哪个机构在维护社会治安？”
“警察？”我对这个问题也要有点兴趣，便试探着说道。
九十九摇头。
“那…异管局？”
九十九还是摇头。
“不会是你们吧？”
九十九盯着我说，认真地说道：“答案是没有，没有人维护社会治安。K在短短半年时间内，组织了这么多次杀人游戏，并非是某个地区或者某个机构的不作为，而是这个社会基层治理的整体坍塌。
随着灵异事件出现的频率越发高，全是普通人组成的警察已经无力维持基本的社会秩序，而异管局从一开始就是死得多，进的少，这个组织从刚开始建立，人手就没有够用过。
而那些民间灵异组织，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一些区域的社会秩序，但他们管理混乱，且高度依赖一个或几个核心成员，一旦这些成员的心思发生变化，那么组织本身的行事风格就会一夜骤变。”
九十九指着四周未完工的建筑痕迹，继续说道：“而基层治理的崩溃，是一个结构性的问题，不止是安全，而是包括整个社会运转的结构性问题。商业，农业和工业的生产，物流，医疗，教育等等每个方面，都因为基层治理的崩溃而逐渐受到波及。
譬如如今最敏感的粮食和农业领域，相信陈科长你已经大概领略过了。市场上目前还在流通的粮油，大部分其实都是之前的战略储备，而当季收获的粮食，其实早就入不敷出。
而其他领域没有受到太过明显的影响，不过是之前那个生产力过剩的工业社会里，还保有的一些余量而已。”
九十九又指着地面说道：“以河阴省为例，这个地方是粮食种植大省，但生产粮食不单单只需要土地，还需要化肥、农药和各种农机设备，拥有丰富经验的劳动者，以及足够将这些粮食进行加工和运输的体系。
但因为灵异复苏的影响，国外进口的廉价钾肥和磷肥几乎断绝，而国内理应供应充足的氮肥，也因为各种交通运输问题，造成实质性紧缺。根据我们掌握的数据，目前河阴省的粮食产量，在这几年未发生大规模天灾的前提下，已经连续减产三年。去年六月全省收获的小麦总产量，更是三年前产量的40%，而就这40%的小麦，也有接近八分之一，因为未能及时加工、运输和收储，彻底烂在地头。”
听着九十九说着一连串数据，我心中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十分糟糕。
但我没和她讨论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秩序，”九十九斩钉截铁地说道：“人类的社会需要一个全新的秩序！现在的局面，【公社】在成立之初已经预见，这也是我们行动的意义。”
“这么说，你们倒还挺纯粹。”我想起了第一次遇到的那个代号六十三的家伙，他也告诉过我，【公社】的目标就是建立一个全新的，普通人和灵异能力者共存的世界。
或许听出了我这句话的揶揄成分，九十九解释道：“【公社】毕竟只是一群有着相同目标的人组成的松散组织，不同的【经理】之间，难免有分歧。或者说，不同的【经理】们，除了大目标想同之外，几乎都是分歧。”
哦？这个情报倒是第一次知道，我一边记在心中，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所以大部分【公社】成员，还是无辜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