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竟着实的踏实，一夜无梦。醒来已是晌午。
确切地说，她是被门口的吵闹声给闹醒的。
“王姬还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我去看我姐，有什么不能进的。”是阿念的声音。
阿念….阿念！！
小夭惊坐起身，阿念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万一一会儿真闯进来，看到她衣衫不整，连里衣都没穿就着了件薄衫也就罢了，最最重要的是，床榻上还多了个人！那人看起来还睡的理所当然。
“等…等一下！阿念！我在换衣服！”
小夭边冲门外喊，边起身到角落里窸窸窣窣的穿上里衣，换上外衣。
换好衣服，她还不忘坐回床边伸手去被子里探了探防风邶的脉搏。看起来他昨晚真的伤的挺重，要等疗伤完成应该还需要些时间。
“我去堵一下阿念，你安心疗伤，没人会进来的。”她轻声道，临走还不忘替他掖了掖被子，放下帷幔。
他虽没有回她，但她知道他能听见。
她在床周撒了很多毒粉，一直到门口的地方，一路都撒了各种毒粉，这才心满意足的整理了一下衣襟，装作云淡风轻的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竟和阿念撞了个满怀。她吃痛，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先把门给带上。
可是阿念眼尖，就那一瞬间的功夫，竟看到床上隐约的人影。
“姐，你床上….”
小夭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心里暗叫你个小祖宗，是想害死我吗。
“起的匆忙，不叠被子怎么了。”小夭故意大声回她，似是说给门口的一众侍女听。
说完，她又转身吩咐苗莆，“我昨夜被他们这么一闹，一夜没睡好，一会儿要回来补个觉，屋子里就先不要整理了。”
吩咐后，她拉着阿念往花园走，想想还是有些不妥，又回身吩咐道，“若是有人来闹，你们尽管大声张扬开，我看谁敢硬闯。”
阿念被昨晚的事闹的一肚子气，现全被对于小夭床上那个人影的好奇给取代了。
“姐姐，那人是不是防风邶？”阿念压低了声问道。
“什么…防风邶。没有，你看错了。”
“不是防风邶还能有谁？在轩辕谁不知道啊，防风家的二公子和王姬交好，过往甚密。今日一见，相较这传闻，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我什么时候可以改口叫他姐夫？”
“不要乱想。”小夭打断她，想把话题拉回正轨，“昨夜没惊扰到你吧？”
“就凭他们？哪能啊。”阿念不屑的说，“不过他们还去翻了表哥的寝殿，据下人们说，连衣服都给吧啦乱了…太过分了！”
小夭心里盘算着日子，应该用不了多久了，他们就要去中原了。这些耻辱，都是那条路上必然要隐忍下来的。小夭安抚阿念道，“眼下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我和表哥就是两个空有名头的王姬王子，我怕你在这受委屈，不如你先行回高辛吧。”
阿念本就有打算要回去，经过昨日一番闹腾，更是对表哥怒其不争。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我你还不放心吗？有我在，你心爱的表哥会没事的。”
阿念定定的看了小夭一眼，突然凑到小夭面前低声问道，“昨夜他们在找的人，就是姐夫吧？难怪呢…我想你怎么那么焉，由着他们这么欺负…”
“阿念！”小夭拿她没办法，只能嘱咐她千万要保密。
小夭想着玱玹自会有他的分寸来应对昨夜之事，送走了阿念便吩咐苗莆随意准备了些吃食，她胡乱的吃了些填肚子。随后又去她的小厨房取了些瓶瓶罐罐便回房说要补觉，让人守着门，不要进去打扰。
推门进去时她怕惊扰了他，赶紧轻声说道“是我。”
她走到床边，脱了鞋袜盘腿而坐。随后打开木匣看了一眼，那里面都是她平日里给相柳做的各种丹药。她细研医书，又参阅了《毒经》中的一些药理，才炼了这些药丸，不仅有剧毒，还滋补元气，强身健体。
“我当初答应过你的，会给你做更好吃的毒药。”小夭摸着匣子里一个个小瓷瓶，自顾自的说道，“每月我都通过涂山家的马车给你递一份精心准备的毒药去清水镇。这些是我平日里闲来没事做的，我一直放在身边，想着哪天你来的时候，随时可以拿来给你。但你一直不来，越积越多，小匣子都装满了，只能换个大木匣子。再过不了多久，大木匣也要装不下了…”
防风邶没有搭话，闭目调息。
小夭把匣子盖上放一旁的柜子上，在他身旁躺了下来。
“昨夜你是去闹了五王府了吧？据说他们有一处秘密的粮草仓库，你去偷地图了？”
“你为何不去问涂山氏买？”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和涂山氏已经打了几百年的交道了，涂山璟能给你弄来的东西，远比一批药材要重要得多。那日防风氏在清水镇刺杀玱玹，而你利用我和玱玹的蛊把我丢到海里。一开始我有些想不明白九命相柳怎么会和防风氏联手，什么样的条件才会让你答应这笔买卖，但后来明白是我想复杂了，只是防风氏兄妹联手而已。”
“至于谁想要玱玹的命，如今放眼整个大荒，也就五王七王那两个王叔了吧。你以防风氏的身份明着为五王七王效命，暗地里又要为神农义军和那些中原氏族做买卖，如今你还要去偷五王的粮草图…”
说到最后，小夭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九个头，果然做事也会矛盾复杂一些。”
“你后悔了吗？”防风邶的声音响起。
她转身看他，他睁着眼看她，眼里尽是不舍。
“后悔什么？”
“后悔跟了我。”
“我花了很大很大的力气，积攒了很久很久的勇气才走到你身边。我不是一时冲动找你寻个乐子的。”小夭看着他，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我从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神农的军师，总有一天会和玱玹兵刃相见。但你是九命相柳，人们都说你有九条命。九条命，可不可以留一条给我？”
“值得吗？”
“我们这一生，如此漫长，总该要为了某个重要的人，有飞蛾扑火的冲动，有哪怕会粉身碎骨也要奋不顾身的勇气。而不是贪图安稳，碌碌一生来蹉跎岁月。”
小夭觉得有些困倦，许是说了太多的话，许是想到今后的路遥远而艰辛。她翻了个身昏昏睡去。迷糊中，她听见黑暗中响起防风邶的声音，
“好。”
这短短的刹那，她仿佛等了一个世纪，耗尽了她余生的勇气和天真。
但此刻，她觉得她真正的活过来了，长夜的尽头亮起了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