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快些，若是被惜灵衣拿到，我们就全得死。”他们语气很焦躁。
一个大乘期暗含杀意警告：“你最好少自作主张。”
季伏声恍若未觉，“当然。”
烛九两人又跟着季伏声折返，重新选择岔路，又一通三选一后，众人都开始不耐烦了，季伏声忽然停住脚步，蓦然转身。
“谁？”
五人顿时绷紧神经，目如鹰隼转头看去。
烛九和闻人瑟绝亦顿住身形。
后者凝神屏息传音烛九，有些不可置信，“季伏声发现我们了？”
烛九一秒钟都没停顿：“没有。”
闻人瑟绝：“？”
那边五人检查一通发现没人，转头质问季伏声：“你发现什么了？”
季伏声：“我留下的‘眼’看见了人影。”
有人不满，“我们在这里七拐八弯，谁能找到？除非从一开始就在外面跟着。”
若是如此，他们怎么可能没发现？
这季伏声到底在干什么？他们已经耽误这么久，外面都在问有没有拿到城防了。
“我现在怀疑你有问题。”一个大乘期眯起眼，已经运转灵力。
季伏声岿然不动，坚持说后面有人尾随，惜灵衣就在前面云云。
双方僵持不下，闻人瑟绝已经看出门道，“季伏声是故意把他们带偏的？他在帮惜灵衣。”
为什么？
其余四人决定走完这条路，若是还没发现惜灵衣，那季伏声就可以死了。
包是卧底的。
他们再次前进，到底一看，嘿，还是那样的壁画，鬼影都没有。
战斗的爆发就在一瞬间。
谁是叛徒一目了然，季伏声被五人围攻。
烛九和闻人瑟绝继续看壁画。
这个密室明显是接着上一间的。
第五幅：死时的苏念玖已经被剔除宗门，不入宗祠，小师妹痛哭流涕，以收尸的名义将她扔到途经的乱葬岗喂野狗。
第六幅：苏念玖体内侵染的异芒却在死后迅速侵占躯体，开始向外扩散，因为复仇的怨念加持，异芒范围内邪气极为昌盛。
第七幅：一位恋慕苏念玖的同宗内门弟子找了十日才找到，看见她惨状时的第一眼就当场黑化，他入邪了。
正经修炼时他只能当内门弟子，用了邪修之法后，才发现他在这方面天赋卓绝，短短时间就到了大乘期。
他将肉体不腐的苏念玖藏起来，还建了根据地，即后来的子语城。
第八幅：入邪弟子抓了小师妹，并在后面几年陆续抓住其余欺压过苏念玖的人，废弃修为让其生不如死，日日跪在苏念玖墓室外。
烛九和闻人瑟绝看完后内心唏嘘，这事实在悲惨。
那段时间的蓬莱仙岛高层混进了智障掌权啊，收的弟子除了苏念玖以外也个个弱智。
星君：“看来血月就是苏念玖的尸体引发的。”
闻人瑟绝：“地窖下的这些通道应该就是那个内门弟子建造的。”
“千年前蓬莱仙岛真传弟子全部失踪一事刚开始闹的很大，后来她们主动平息此事，只说弟子是在历练和秘境中出了意外，还引得当时的人十分同情。”
“原来真相是这样。”
为了掩埋丑闻罢了。
血月的成因也不是那么多年查探不出，只是不能公布。
闻人瑟绝：“蓬莱仙岛掌控了子语城却迟迟没有消弭血月影响，怕是还有一番玄机。”
烛九猜测道：“城防和苏念玖尸体或许在同一个地方，也就是惜灵衣那里。”
她当机立断，“不耽误时间了，去找惜灵衣。”
闻人瑟绝瞟了眼还在打的六人，季伏声一个炼虚期竟跟他们打的难舍难分，不过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们怎么办？”
烛九冷淡说出一个字：“死。”
随手掐了个灭生咒术，除了季伏声以外，五个活蹦乱跳的人就由肉体化为枯骨。
枯骨还维持着生前动作，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季伏声是亲眼看着面前活生生的几个人肉体萎缩、干枯、风化，变成惨白骷髅的。
饶是邪修都没见过这等诡异阵仗，那可是大乘期啊。
季伏声惨白着脸僵硬住，鸡皮疙瘩和汗毛全体起立。
他原先说有人跟踪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没想到还真有人！
这手笔，一看就是咒术！是正道那边大能？
通道内死一般寂静许久，季伏声一动不动，直到额间落下冷汗，一道淡漠却偏柔和的女声传来：“去做你该做的事。”
季伏声又等了片刻，再无动静，危机感潮水般褪去，汗水黏在身上，湿凉发冷。
他这辈子都没现在这么恐惧过。
做该做的事……
那位咒术大佬应该目睹了全程，杀了其他人却留他一命，自然是认可他的作为，并让他再接再厉。
那就只能出去，引导邪修同伴们去死。
当然，他也多半会在这个过程中被发现，处死。
或许咒术大佬还有半句话没说完：死在该死的地方。
季伏声垂下眼睫吐出一口浊气，无妨，他本来就没想着活。
这次城防百分百落入正道手中，邪道计谋落空，没有翻身之日，他很满意。
他不是偏向正道，只是厌恶邪道而已，那种阴沟里的生活，养蛊似的宗门选拔，充满兽性的人类，多呆一秒就作呕。
这种地方，就应该困死在黔南。
季伏声看着几具骷髅，冷眼嗤笑：“全都该死。”
他沉思片刻，传讯云起潇：拿到城防了，大部队可以放心进来，我即刻与你们汇合。
云起潇：其他人呢？传讯灰暗，死了？
季伏声冷静解释：惜灵衣不是全无准备，拿到城防后，幕后藏着两位大乘长老，反夹击我们，其他人全部战死，只有我侥幸带着城防逃生。
季伏声以为云起潇还要继续盘问，但后者轻笑两声，很轻易就接受了这番说辞：干的不错，弟弟。
季伏声眯起眼，嗓音阴鸷：我说过，我不是你弟弟。
云起潇：好的，弟弟。
季伏声：……
……
闻人瑟绝问烛九：“你能找到惜灵衣在哪？”
烛九看向他：“你不是可以吗？”
闻人瑟绝这些年卦术水平当真炉火纯青，算个路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烛九意味深长笑：“除非你不想让我看到城防在哪？怎么，怕我干坏事？”
“没有。”闻人瑟绝别开视线，“我带你去。”
他果然没骗烛九，很快就找到了惜灵衣。
这里是一间绘着壁画的墓室，色调却不阴暗，是金碧辉煌的色泽搭配，正前方十节金梯上，花团锦簇的墓床上躺着一个温婉美丽的女人。
诡异鲜艳的红光从她体内向外透析，墓室像涂满血液一样艳丽。
金梯下屈膝伏地跪着五个卑微至极的人，痛苦和恐惧在他们脸上永恒凝固。
不出意外，这就是苏念玖和他的脑残同门们。
苏念玖墓床边上有个男子单膝跪地，目光温柔深情、隐含沉痛地看着她，双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克制腼腆地止步于一指外。
这份隐匿又浓烈的爱同样在他身上永恒凝固。
全都死了。
但受异芒影响，每个人都像雕塑不腐不灭不不移。
惜灵衣刚刚拿到六壬神骰，似乎废了不少功夫，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她在闭目调息。
闻人瑟绝道：“不进去吗？”
按理来说，这是个偷袭的绝佳机会。
烛九：“等她离开。”
她的主要目的是血月，城防倒是次要的，与其浪费时间跟对方起争端，倒不如让她顺利出去解决外面的战斗，还能少些伤亡。
闻人瑟绝心中诧异，烛九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片刻后，惜灵衣睁开眼起身，她盯着入口看，心中疑惑，奇怪，按照预想应该有邪道跟踪她才对，她刚才都做好开挂苦战的准备了，为何没有？
总不能在入口处等着吧？
惜灵衣思忖片刻，正要离开时，又回身看向墓床周围几个死人。
其实子语城每个城主上任时都会跟宗门报备城防位置，防止死于非命，六壬神骰失踪，城内大乱。
传讯符中，上任城主明确警告过一定不要试图触碰、移动这几个人，否则将会遭遇不测。
历任城主似乎都有这个认知，以至于这个宗门黑历史迟迟没有被抹除，连宗门都放任不管，只利用雪月客栈封禁。
惜灵衣皱起眉，苏念玖的事固然可怜，但仇已报，放任异芒存在不就是危害苍生？子语城的乱象皆系于此。
若是她将此事从根源解决，定然功德一件，得宗门褒奖，世人敬佩景仰。
至于危险……她有的是超出常人认知的底牌。
况且，她的前半生一直是在危机中得遇良缘。
这次同样会安然度过。
如此想着，惜灵衣面容微肃，踩着台阶来到墓床上。
若是苏念玖的尸体消失，异芒自然也就消失了。
惜灵衣尝试将尸体收进储物空间，失败了。
梦中人跟他说过，如果一样物品的体量和密度大于储物空间，就无法被收容。
惜灵衣猜测可能是苏念玖的尸体蕴含异芒。
她又放出历练时收容的异火，企图烧灭苏念玖。
“抱歉，我不能放任你体内的异芒继续搅扰子语城，既然大仇已报，躯体的有无已不再重要。”
惜灵衣喃喃自语地说着，又象征性地念了一段超度经文，手中冰蓝色的异火飘向尸体。
她紧紧盯着苏念玖。
排名第三的异火无所不焚，但摇摇晃晃到了尸体前却噗嗤一灭。
苏念玖尸体上红光大盛。
惜灵衣皱起眉，既意外也不意外，若那么好处理就不会放任至今了。
她正要用其他法子，陡然察觉几道澎湃邪气，强盛的她生平仅见。
惜灵衣面色大变看去，竟然是苏念玖周边的几道尸体！
她们像死而复生一样，身体不动，只眼瞳在眼白中移动，到眼眶上缘时才停止。
看的是她！
太诡异了，惜灵衣头皮炸开，退到宽敞处，手持霜灭剑严阵以待。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六个跪地身影用违反常理的姿态直起膝盖起身。
他们的眼睛成了血红色，泛着红光，那是异芒，同样是被侵染的人。
或者说她们是子体，会保护根源母体的存在。
六人刚开始还是蹒跚脚步，摇摇晃晃，两步之后就突飞猛进，身影快的只剩残影。
腥臭的尸体将她团团围住，身上散发的威压是大乘期，她们以臂做武器抓来。
惜灵衣挥剑削去，想着先秒掉一人，因此用的是八成力量。
“咣”地一声闷响，砍中了，但没断，甚至无伤大雅，尸体只是被力道震的后退半步。
惜灵衣也虎口发麻，她震惊地瞪大眼。
她的灵剑可是圣器，削什么不跟泥似的，竟然破不了尸体的防？
内心受到极大冲击的惜灵衣选择试试其他方法，作为全能型天才，术法也会亿点。
毕竟是六个大乘期，她一个对外说合体巅峰实际炼虚初阶的人不敢怠慢，拿出一个圣品防御金钟罩将自己护在中间，开始垂眉敛目掐诀施法。
六尸体发出嘶吼，疯狂砸金钟罩，并且随着苏念玖身上红光释放的更多，她们身上的气息越发危险高深，已经有了向大乘期巅峰去的趋势。
连金钟罩都在一遍遍锤击中发出不堪重负的浑浊哀鸣。
惜灵衣：“！！！”
什么怪物！
咒术已成，众尸体也不会躲，硬生生受了法咒。
但没什么效果，她们本来就是死人，根本影响不了一点，肉体又有异芒在维持，也没受到伤害，即便有也很快会消失。
惜灵衣倒吸一口冷气，高防御高攻击，很棘手。
完了，招惹大麻烦了。
危急时刻，惜灵衣反而冷静下来，她发现这些尸体在把她驱离苏念玖身边，而且她们的力量来源都是苏念玖体内的异芒。
她眼中一闪，虚晃一招，身影闪烁。
尸体向她被逼到夹角的身体扑去。
“对影成双！”
一具尸体踩中预想中的位置，准时触发术法，惜灵衣已经与外围的尸体换了位置。
她转身就以移形换影般的急速弹射到苏念玖旁边。
六尸体中计，再次焦躁地扑来。
惜灵衣又取出一个防御灵器，灵器被拍的啪啪响。
她努力沉定思维寻找破局之法，毁坏苏念玖的尸体都以失败告终。
惜灵衣疑惑地皱紧眉，那为何六具尸体还如此惧怕她靠近她？
“咔嚓——”
灵器报废。
六双尖锐漆黑的爪子呼啸抓来，惜灵衣脑中灵光一闪，忽然伸手握住了苏念玖的手。
红光剧烈闪烁几下，一切戛然而止。
六具尸体张牙舞爪抓来的动作停住，像按了暂停键。
惜灵衣缓缓松了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一身狼狈，背后被划到的伤口剧痛无比。
还不待思索，脑中眩晕感加剧，她暗道不好，刚要松手，意识就被拖入一片记忆中。
墓室中彻底安静。
“吧嗒”的脚步声响起，烛九抱臂走出，闻人瑟绝紧跟其后，他脸上还带着对刚才画面的惊愕。
他蹙起眉道：“这异芒到底是什么，竟然能操控这些尸体的行为？”
烛九张开手，低头看着掌上映照的红光，她感应到了怨气、执念、邪气。
但剥离这些源自生灵的波动，最本源其实只是一种具有增幅作用的光。
它的本体莫名与苏念玖合二为一，在其死后吸收她的怨恨和执念，于是成了邪恶之 光，长时间在周边，自己也会被浸染，成为子体。
烛九这么一解释，闻人瑟绝了然，他看向惜灵衣，“她怎么了？”
“被拖入执念记忆中了，若不能给苏念玖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出不来，就算出来也还得跟这些尸体打。”
烛九比较一番距离，“离得这么近，她多半会受伤。”
“但如果成功，血月就会消失。”
好吧，既然惜灵衣主动担负清除血月的责任，她就拿城防吧。
外面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烛九在惜灵衣储物戒中查找，精准找到六壬神骰。
她没多看，直接退出了。
闻人瑟绝在边上围观烛九一系列丝滑操作，冷不丁问：“所以当时的亲传玉牌，也是这么从师尊储物戒里拿的？”
烛九动作一顿，眯起眼笑：“啊，被发现了，你会帮我保密的吧瑟瑟，我也不爱偷东西的，这不是形势所迫么？”
闻人瑟绝盯着她，“下面做什么？”
语气中藏着几分紧张。
现在相当于子语城中那么多人的命脉都攥在她手中，如果前面的平和全是伪装，那么现在就是撕破脸的时候了。
烛九假装没察觉他的紧绷，上下抛着六壬神骰，漫步朝外走：“还能干什么，我现在可是柒柒，这么好玩的身份还没玩够呢。”
“当然是做该做的事。”
……
外面也确实撑不住了，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
正道修士聚集在一起，勉强守着雪月客栈，但她们的人数有减无增，邪修的人数却有增无减。
不知从哪冒出来，疑似是地下，一群又一群，修士质量还很高，跟刚开始在街上闹的歪瓜裂枣不一样。
听对方话中之意，是邪道盟主力军倾巢出动了。
众人天塌了。
超，他们敢这样，那包是得到准确消息，城防被对面拿了啊！
楚弋隐忍怒意，冷漠看向叶琉璃等蓬莱仙岛弟子，“惜灵衣呢？本公子以为她能成事，结果就这么葬送子语城？”
要不是现场需要他镇守，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惜灵衣甩开队伍。
叶琉璃心里也有些慌，但小师妹做的事一向会成功，她不能乱，必须稳住。
小师妹此前明明传讯说拿到六壬神骰了，此时没消息定然是与邪修在交手。
叶琉璃这么一想，面色如常道：“小师妹与邪修交手时到了另一边，偶然间发现城防踪迹，因此去追踪了。”
“你们放心，她方才已经得手，再坚持一会，她很快就回来。”
众人一惊又一喜。
顾凌云看了眼外面疯狂攻击的邪修，犹疑道：“你确定？”
众人神色一滞。
此时，指挥邪修稳扎稳打逼压正道生存的云起潇狠辣笑了，“她骗你们的，惜灵衣确实拿到了，不过被拦截，城防早就落入我方手中。”
“你们，现在就是负隅顽抗。”
正道面如土色，邪道妖魔鬼怪欢呼雀跃，亢奋地盯着客栈内一脸绝望的人。
叶琉璃掐了下手掌，勉强镇定心态，淡定笑道：“可笑，我家小师妹若真落在你们手里，怎不拿出证据？”
“城防若真被你们得手，现在还等什么，不直接开启？”
这话确实有道理，光说有，又不拿，怎么回事？
连邪道那边都露出疑惑之色，云起潇面不改色。
“你家小师妹确实是个难啃的骨头，不过放心，三个大乘期的追杀，她现在已经尸骨无存，想要证据，现在去后院地窖中寻就是了。”
她精准说出一处地点，正道再次被暴击。
看来是真的。
邪道再无质疑，呼喝着再次进攻。
反观正道这边却志气萎靡，希望没了，面前还有堆积如山的敌人，等死算了。
但剑鸣骤响，冷气和杀气猛然将众人从颓废郁郁中惊醒。
风止意对战局很敏锐，他冷然捅破真相，传音道：“双方都没有确凿城防的归属，可能正在较量，也可能被其他东西拌住。”
“还不是最绝望的时刻，坚持下去还有希望，放弃则必死。”
被情绪支配的众人因这短短两句话忽然镇定下来。
“也是，一切都还未可知，不到最后一刻，谁说不能反败为胜。”
她们没有退路，只能坚持下去。
起码还有这些真传弟子尽全力杀敌、救人，否则大家早就被团灭了。
楚弋面色煞白，他今日消耗过大，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龙魂看似凝实，实则只是一层虚幻表象，用来唬人的。
魂力又不像灵力恢复快速，也没有相关特效丹药。
所有人都有补充之法，只有他没有，就连吸收魂石都得在安全范围内。
他瞟了眼风止意，发现这厮浑身气势还跟最开始似的，宁折不弯所向披靡。
行吧，他承认对方续航是挺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