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着说。”一叔一边兴致盎然的催促道，一边将煮好的白茶给两人倒上。
乳白色的茶盏的映衬下，可以看出棕红色的茶汤很是清澈，毫无杂质。
孟驰凡抿了一小口，说道：“有点甜。”
“是陈皮。你再细品，应该还有点苦，也是陈皮。”一叔微微一笑。
“寓意苦尽甘来嘛？”孟驰凡打趣道，然后接着讲述起来：“我之所以会深挖这条线，是因为之前在梳理项目的时候发现因为这个行业很久没有落单了，公司有一大批积压库存的零配件。只不过因为方案迭代，看似无法在这个项目中使用。”
“但经过与技术人员的反复讨论，以及后续‘不经意’的与王端博那一侧的验证，其实我们完全可以用一种更‘’复古”的方案实现客户的要求。”
一叔这才恍然大悟：“哦！你调整了技术方案，从而能够清理积压的零配件库存？”
孟驰凡点点头：“对，是积压了两年的死库存，按照公司的计算方式，这些库存是零成本，甚至是负成本，因为库房占用和资金占用本身也是在花钱。”
一叔也表现出佩服的神情：“嗯，都是一些看似朴实无华的动作，却达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那一叔我有两个问题要你解惑。”
“一叔你说。”孟驰凡觉得这‘苦尽甘来茶’挺上口，喝了一大口，还不停地咂吧嘴。
“第一个问题，你下午在会议上怎么不做这些解释？害的人家都投诉到我这里了。”
孟驰凡放下茶盏，表情转为严肃：“因为有些事情我要跟一叔先说说，在这之前，都要保密。”
“哦？那等下听你细说。”一叔眼角微微上扬，拿起茶壶给孟驰凡续茶“我就知道不是一个项目的得失这么简单。”
“第二个问题，项目测算是跨几个部门的事情，至少有供应链，财务，技术部门，你的这套策略公司内部应该很多人参与并知道才对，为什么你能做到无人知晓呢？”
孟驰凡指了指倒满的一盏茶，竖了竖大拇指，一口喝下，继而说道：“供应链嘛，正好我项目组的王德涛有个同学在那个部门，其它几个部门嘛，我是让丁颖去拉通的。”
“丁颖？”一叔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哦，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是个天生就很有亲和力的女孩子，没太费力就把信息拉通了。就算有人有意识的要刺探这个项目的情况，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入职半年的新人在做的事情身上。”
“好一个暗度陈仓。看来，还发现了个好苗子？”一叔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孟驰凡点点头，“天生是个做销售的料。另外，每个人都只了解一部分信息，所以没有人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
“其实，”孟驰凡补充道，“我之所以能够想到利用公司的库存原材料，也是因为丁颖整理的一份项目材料给了我灵感。”说到此处，孟驰凡想起当初为了不让老周反感，同时又能了解项目情况，所以指派丁颖整理了一份详细的项目材料。
没想到这份材料的质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也就是在那份材料，让孟驰凡有了借用库存的灵感。毕竟，一个两年业绩下滑的业务，很有可能有一些因预测没有完成形成的原材料库存。
“嗯，到这里，这个项目的事情我听明白了。要不要说说请竞争对手吃的那顿饭？”
一叔又拿起斧子，劈了两条干柴加入炉中，打开炉门的瞬间，炉内好似燃烧殆尽的炉灰在灌入的山风的作用下忽明忽暗，像是暗藏着巨大的能量。
“你这顿饭应该有些说法吧？我最大的疑问就是，既然你手里有了‘低价’这张牌，还需要大张旗鼓的请他们吃饭吗？”
一叔的这个问题让孟驰凡把思绪拉回到知道废标的那天：
“其实被通知废标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两件事，第一，相比其他几家竞争对手，至少在这个项目上，我们没有有效的与客户沟通的渠道。第二，其它几家竞争对手很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有合作。”
“被孤立了？”一叔缓缓向茶壶中加入了一些清水，尽量不搅乱沉在底部的茶叶。
“对，有这种感觉。”孟驰凡点点头道，“我确实可以选择做一个孤勇者，靠着库存零件带给我的巨大成本优势，掀桌子杀出一片天。可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孤立，换句话说，那样的话除了维多科技，基本没有赢家，而没有客户侧支撑的话，我也没法避免可能得第二次废标，第三次废标，或者别的什么意外。”
一叔眨眨眼，像是把自己置身在那样的场景下思考着：“所以，你就请所有竞争对手吃饭，跟他们摊牌？”
可孟驰凡却摇摇头：“不，所以我请所有竞争对手吃饭，以这样的方式跟无法接触到的客户沟通了一把。”
“哦？”一叔眼睛一亮。
“我告诉他们我有无限低价，但我不想破坏生态，只想拿走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也就是第一次开标的结果。这个信息一定会以某种方式传递到客户那里。我也就做到了先礼后兵。从客户角度，试想如果第二次开标有一个特别低价中标，他们后续的预算怎么做，他们也不好交代吧。”
“哈哈，原来是说给客户听的，好一招隔山打牛。”
“另外，我这样做，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瓦解潜在的反维多联盟。毕竟大家都是逐利的。面对我秀出的肌肉，大家也要考虑一下这种情况下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第二壶茶煮好了，这次一叔把整壶茶倒进了一个类似分酒器的玻璃容器中，停止料理炉子那边的事情。
“嗯，从结果看，你的这个目的也达到了。不过，恐怕还有别的目的吧？”
孟驰凡看向一脸认真的一叔，笑笑说道：“一叔你应该还记得我答应来维多科技的唯一原因吧，帮你找找内鬼。”
“我当然记得。”
“所以我在饭桌上告诉大家我有低价，但稍微润色了一下，并没有说是因为成本优势，而是说公司给了我无限低价。这一定会让大家有所怀疑。”
一叔马上接过话茬：“所以，大家会动用自己的关系，在维多科技内部探你的底？”
孟驰凡笑笑，指着空着的茶杯：“可否再讨口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