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知道现在的佛绛肯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说话都都不敢大喘气，生怕他突然黑化。
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
只是从前的他黑化也没有不当和尚，只能说变成邪僧了，现在他这个状态，怎么看都感觉很诡异，尤其是现在大半夜的还有点吓人。
“跟我走。”
佛绛没有解释，而是朝着姜酒伸出了手，树荫下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身上的慈悲之气仿佛一夕之间融化了一般，他声音异常平静。
“你要干什么？”
姜酒眉头微微蹙起，但还是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今天的佛绛很不正常，她还是不要胡乱惹他为好。
“...”
佛绛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直到姜酒走近他周围，他忽然抬起手臂，大力将人扯进怀里。
姜酒冷不丁撞到他的胸口，虽然不疼但脑子懵了一瞬。
“你怎么不说话.....”
她没有挣扎，而是轻声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佛绛的话没头没尾，还透着难以言喻的难过，听的姜酒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说什么？”
姜酒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她想了想，觉得应该不太可能，便没有直接说出来。
她害怕是佛绛在诈她，她要是一股脑倒出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会死的事情。”
佛剑双手环抱的更紧了，声音越来越低，气息包裹住她整个人，依稀还能闻到那股檀香，虽然淡薄，但还是存在。
这熟悉的一点味道让姜酒的心变得安定，只是在听见他的话以后，姜酒浑身变得僵硬起来。
“你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地反应就是矢口否认，不确定佛绛是从什么地方获得的这个信息，还是他在说另一件事情。
姜酒趴在佛绛怀里，小心的戳了戳这人的腰身，手感紧实，如果换做平时她色胆包天说不定会上手摸一摸，今天她只是单纯的想让他松一点力气。
“从前，你说过你会死，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是吗？”
佛绛察觉到姜酒现在不太舒服，还是稍稍松开了手臂，只不过依旧没有放开她。
“嗯.....”
姜酒语气变得支支吾吾，迟疑的在想要怎么圆过去这件事，但内心深处却猛地涌上一股无力感。
直觉告诉姜酒，佛绛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但姜酒想不通，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不是她和树灵，与天道之间的秘密么？
佛绛的叹息声在耳边幽幽响起，伴随着充斥着无力感的嗓音。
“果然，是真的....”
佛绛的语气听的姜酒心里很慌，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沉默以对。
“我带你离开这个世界，好不好？”
佛绛的嗓音弥散在空气和月光之下，仿佛呢喃，仿佛呼唤，又仿佛从天边飘来的声音。
“不好。”
姜酒叹了口气，听到他说这句话，就知道是实锤了。
“你别忘了，你是佛门圣子，这黎明苍生用我一人来换，这也是佛门所学。”
她话音刚刚落下，忽然间猛地意识到佛绛身上的袈裟早就不见了，现在他的状态更接近一个普通仙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姜酒就听见了佛绛低低的笑声，像是在笑她的幼稚和笨拙。
“我放弃佛门，它救不了我爱的人。”
佛绛的话简直如同炸雷在姜酒耳边爆炸，一时间让姜酒的神情愈发僵硬，它居然选择放弃佛门，放弃它从生以来的信仰，听着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但姜酒知道，佛绛从不说空话，他现在的衣服就已经可以说明天一切了。
“不，不是这样的。”
姜酒急忙否认。
可能在她的世界，佛家更多是用来控制普通百姓思想的教派，信仰可以让人麻痹，忍受苦难。
但她从不会认为什么东西的存在是错误的，否则信仰的一夜坍塌，只会让人变得更加崩溃。
如果没有信仰，很多人是无法坚持活下去的。
“是这样的....”
佛绛没有半分犹豫，就打断了姜酒的话，他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姜酒的小手，就像在试图给予她力量。
“唉，总之，这件事非我不可，就算你觉得我也是条生命，也需要拯救和保护，但在我眼里，天平的另一端实在太沉重了，我无法放弃。”
“你看见刚才离开的那个女孩子了吗？她还有大好的未来，这个世界还有千千万万个她。”
姜酒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要劝别人接受她将要死去的事实，说来也有点好笑。
“那你呢？”
佛绛垂着眼眸，让人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只是平静的问出最后的答案。
“我不重要。”
姜酒毫不犹豫答道。
的确是这样的，姜酒眼里的自己很普通，在另一个世界也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存在，也没人在乎。
就算哪天她失踪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说不定等她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月一个月甚至是一年半年。
所以她这样的普通人，去换一个世界，很值。
姜酒没有意识到，她的自我认知，自我价值低的可怕，什么东西在天平的另一端，都比她还要更重。
她最容易放弃的就是她的生命。
“...”
佛绛听到姜酒的回答，整个人陷入沉默，半晌他才缓缓松开手臂，但依旧没让姜酒看到他的眼睛。
姜酒松了口气，她应该是说服佛绛了吧？
比她想象中要更简单一些，还以为要花费很长时间，不过绝对不可以让萧念重，赤礼他们知道，那事情就麻烦了，说不定会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这件事记得要保密哦，绝对不可以让他们知道。”
于是她便这样叮嘱起佛绛。
“嗯。”
他低低的应了声，垂下的长睫毛彻底遮住他眼底翻涌的暗色，仿佛漆黑的死水，冰冷可怕到浸没世界上的一切。
姜酒对此一无所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朝着佛绛伸出手。
“好啦，最后的时间我想过的开心点，你也来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