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方才的这一顿晚饭，裴扬也算是明白了小同桌家里的情况。
这个家是年迈的外婆在照顾两个外孙。
单从厨房的这些比寻常人家稍矮的用具，以及那贴在墙壁上的扶手可以知道，外婆的身体也并不健全。
“你外婆，身体情况怎么样？去做过检查吗？”裴扬拿着手中的洗碗布，连带着外面的餐桌也擦得一干二净。
“还没做过检查，外婆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不过那都是些老毛病。”纪涟眼底浮现一丝懊恼。
明明他都已经决定好要回来，却没能从生父那里要些日常开销的资金。
“所以，才想着去打工？”裴扬擦桌子的手一顿，直起身子，回望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小同桌。
纪涟的手指紧紧扣着门缝，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悲伤，“嗯，我不是小孩子，看到了就要去做，不是吗？”
“你说的对。”裴扬认可这句话。
看到了不去做，那就是逃避。
“所以裴扬，你不用送我了，我们......”纪涟接过那未擦完的抹布，低垂着眉眼，轻叹一声，“我们不一样。”
你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你有自己绚丽的世界。
“你想说什么？”裴扬有时真想撬开小同桌的脑瓜，看看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我......”
裴扬意味深长的薄唇轻抿着，他笑得散漫不羁，“我裴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底线还是有的。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不怕我的。”
纪涟看着那笑，刹那间心慌不已，“你......”
然而，那酷痞少年却步步紧逼，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最终在脚边停下。
裴扬弯下腰，在纪涟的耳边轻叹，“我要是真图你什么，就你这小身板，能拦得住吗？”
“！！”
少年喷薄的气息打在纪涟的耳垂，待对方离开时，那只耳朵早已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纪涟背脊挺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自在，“那你......想要什么？”
明明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要一直围在他的身边。
“哧~”一抹红从纪涟眼前飘过，裴扬将少年手中攥着的抹布挂在背后的墙上。
“难得真心对人好，还被误会，真他妈操蛋！”
裴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想要从小同桌身上获取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对方身上就像有一股独特的吸引力，总是能轻易诱引他的目光。
“你要走了吗？”纪涟看着他套上黑色的夹克，眼底浮现一丝懊恼。
裴扬穿好衣服，却指了指对方的脑门，话中透出一丝不羁，“都答应帮你涂药了，怎么，刚骗哥哥的？”
面前的少年一身痞气，在客厅那微弱的灯光照射下显得越发朦胧。
两人踩在那陈年未修的木楼梯上，随着脚步，发出“吱扭”的声响。
裴扬皱着眉抬头看去，发现这楼梯上漆黑一片，连灯泡都没得装。
阁楼不高，能堪堪装得下裴扬的大高个。
“这是你屋？”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满。
“嗯，进来吧。”纪涟倒是淡然的推开面前的门，熟悉的打开墙壁上的灯光按钮。
终于，眼前不是一片漆黑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要不你还是......”纪涟看着桌上那钟表，时针已经指到九。
“你还知道很晚了啊，那还不快点。”裴扬低下头钻进这秀珍小屋。
虽说开了灯，但因为那灯线是临时拉上来的，导致整个屋依旧昏暗一片。
怕裴大少不满意，纪涟连忙将床头的台灯也打开。
“药呢？”裴扬站在小屋里，根本不敢随处乱动。
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小屋就要面临坍塌。
“你先坐在这，我去拿药。”
纪涟将书桌旁的凳子拉到床边，接着就去床头的柜子里找药。
裴扬见他忙碌的身影，也跟着打量着整间小屋子。
虽说屋子不大，但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摆放的异常整齐。
就说书桌上的那几根铅笔，都被有条不紊的按照长短整整齐齐排列着。
裴大少自在惯了，他看着这异常整洁的一幕，只觉得别扭。
“你这屋子都是谁打扫的？”
随口问出的话，倒是让纪涟一怔。
他回过头，慢悠悠道：“我没打扫。”
他有些强迫症，每件东西也都是用完就归位，不存在刻意打扫一说。
“操。”裴扬低声咒骂道。
纪涟找到外婆给他的药膏，拿在手心，坐回到床边。
将手里的药递给凳子上的少年后，纪涟就开始解衬衣扣子。
他低着头，全然没看到身前少年的神情。
“这是外婆托乡下婶婶做的自制膏药，很管用。”
裴扬的视线全被面前这香艳的一幕给吸引过去，完全没听到纪涟在说什么。
少年那纤细的指尖摩挲着一个个纽扣，待全部解开后，他背过身去，全腿跪在床边，挺直着脊背。
那纤弱单薄的背脊上有一块深紫色的印痕，正好覆在少年的蝴蝶骨上。
在周身这昏暗灯光的衬托下，面前的人就像是一只脱落凡尘的魅惑仙子。
“裴扬......”纪涟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所动作，便出声试探问道。
“我......”裴扬瞳孔慢慢聚焦，他晃了晃脑袋，看着手心处的药膏。
冷眉一凝，就脱口而出，“老子给你买的药呢？”
当初在巷口救下小同桌后，特意去药店买了一堆治疗擦碰磕撞的药。
现在手里这瓶，显然不是他之前买的那些。
也不是学校易咛给开的药水。
“那个药我见效果更好，就给外婆用了，我这没什么大事。”纪涟背脊一滞，连头也不敢回了，似是生怕少年生气，又小声道歉，“那个，对不起啊......”
“那药是治跌打扭伤的，你给外婆用，起不了太大效果。”裴扬伸出食指在药瓶里挽了一大块药膏，说着就往少年的背脊抹去。
指尖与温热的背脊相触，那抹凉意让纪涟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嗯。”
“笨死了，外婆的腿是不是也没做过检查？”裴扬无视手下少年的异样，将那块药膏用体温搓化，在四周蔓延着抹均匀。
“外婆她......很固执，我说了让她去医院找医生检查的，她都不愿意。”纪涟顿了顿，回答这个问题。
他确实不止一次向苏红芝提起这件事，想趁着周末的时候，带她去大医院瞧瞧。
但无论怎么说，苏红芝都是一百个不愿意。
后来，纪涟也不再强求，他毕竟还没挣到太多钱。
只是做做检查还好，要是到时候要做手术，他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
“老人家怕花钱，这样吧，下个周末，你联系我。”裴扬又抿了一大块药膏，若有所思的说着。
“嗯？”纪涟没听清，他以为这话已经算是拒绝了。
裴扬倒是耐着性子，继续交代着，“好的医生需要预约，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这回纪涟听清楚了，他表示直接拒绝，“那怎么行！”
若是再继续接受对方的好意，他这人情还能还得完吗？
这三番几次的拒绝对于裴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小同桌的固执。
不过，他自有自己的办法。
覆在脊背上的手指松开，被涂抹药的地方传来一阵清凉。
正当他沉浸在酸痛被消除的快感中，身侧飘起一阵微风。
裴扬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将身前的人看了个遍。
蓦地，他那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
“吃人嘴短，外婆都叫了，不得履行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