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直视着邋遢男人的眼光，看了许久。
“你在诈我。”
“什么？”邋遢男人眼睛一眯。
“你在诈我。”陈远目不斜视，直直盯着邋遢男人的眼睛，“你刻意与我攀这些近乎，却只是为了诈我。”
“呵，本帝何故诈你？与你说这些，不就是因为你也是与我同来自那个——”
“不。”
陈远眼睛一凝，打断了邋遢男人的话。
“八荒帝尊，你纵使做了再多的准备，也是百密一疏。”
邋遢男人轻敲着桌面，眼里的光微微暗沉。
“继续。”
“你与我所讲之言，却是弄混了最重要的一物，时间。”陈远低低道，“恰好，我最为敏感的，也便是时间。”
邋遢男人头颅微抬，眉头紧蹙，再道：
“本帝贵为八荒之顶尖，又有何缘由与你扯谎。”
陈远冷笑着摇头，
“八荒帝尊，你自以为抛出些欲盖弥彰的身份可以骗得过我，但你又如何觉得，我岂能看不出你那般刻意。”
“一只像素小猫，为何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叫起？为了展示你在地球学来的计算机？”
“且你如果从我转生时窥探至现在，便还用得着来套我的话？”
“你若有这个本事和毅力，又岂能不知……轮回帝尊就在我身边？”
“呼呼——”
小屋里的老式风扇嘎吱嘎吱地吹着，冷风将八荒帝尊的头发微微撩拨起，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托着下巴，紧紧盯着陈远。
“时间，你分不清时间。”陈远冷笑道，“两千年前，你看到了我的转生痕迹，便好奇从裂缝逆行，才观到地球那般模样。”
“而你所谓的，偶尔去地球上带回的这些物件，却是被你强行用灵气修修补补，强行供能的……两千年前的产物。”
“老旧钨丝灯和硅脂烧干的三风扇显卡出现在同一个屋子，只有分不清地球时代的人，恐怕才会做出来这档子事。”
“你……根本就不是从地球转生而来，你只是利用两千年前那时空裂隙，借机看到了地球的面貌，学到、带回些不太完善的东西，而你，却将这些东西保存了两千年……就是为了套我的话，在今天？”
面对着陈远的质问，邋遢男人并没有显得多么局促，反倒是“呵呵”笑道：
“你知道，本帝最讨厌什么人么？”
陈远摇头。
“本帝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邋遢男人摊开手，笑道：
“你可知三千年义务教育、修士法典，是何时在寰宇中推行开来的？”
陈远蓦然一怔。
便是回想起当年和赵满城即将踏入山间泗水衙的对话。
早在陈远在陆上神洲转生以前，便诞生的三千年义务教育，确确实实是八荒帝尊推行的。
但这个推行的时间，恐怕要以“万年”作为单位。
既如此，那这八荒帝尊方才所言说的，不也是谎话？
万年前的地球，又怎会存在着泥头车？怎么撞得他转生？
且执剑仙当年真真切切所说，百万年前，八荒帝尊为寻求亘古长生之道，吞食小界天道，陆上神洲残缺的天道便是受害者之一……
“你确实在骗我，且真假参半。”陈远冷静下来，一字一顿道。
邋遢男人眼里的光亮忽闪忽闪，沉默许久，才道：
“本以为你会因为我的身份，而失了理智，但现在……你这份心性与冷静，倒格外让我惊讶。”
“本帝确实骗了你，也确实想套你的话……”
“但本帝所言，并非全是假话。”
“我确实是在地球转生而来，也更是大帝封存记忆，而这些屋子里的物件儿……也同你所言，是两千年前挤过时空缝隙，带回来的。”
“但本帝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
邋遢男人忽地探出手指，指尖浮现出一片星海虚像，他沉住气，对着陈远道：
“我转生之时，便也存在这些物件儿，你在屋子里看到的，也同样是我在转生之前经历过的现实。”
陈远微微一顿，缓缓道：
“怎么可能，你既已在八荒寰宇中成帝百万载，便是这转生的锚点，也在百万年前，那时间，地球上的人类恐怕都未进化完全，何来的这些科技产物？”
邋遢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盯着陈远的面颊，缓缓道：
“没错，本帝最为疑惑的点，便也在这里。”
“你可知，当你转生时候，那时空裂隙打开时候，我探身而去，观到地球，是何种激动么？”
“但当本帝踏上那片故土，却发现……纵使我已在八荒中经历百万年，那里依旧是我临走时候的样子。”
陈远沉思片刻，道：
“科技止步不前？”
“……并非。”
邋遢男人眼里透露出一丝疲惫，略有些邋遢地向后靠坐在软椅上，淡淡道：
“我在你的世界里，找到了我自己……”
“现实意义的你？”
邋遢男人悠悠看了眼陈远，点头：
“没错，不是抽象，不是念想，是现实意义上的，我在你转生之前的世界里，找到了我自己。”
“一个三十多岁的FpGA工程师，秃了顶，有老婆有孩子，很幸福。”
陈远眼神略有些失焦，沉默半天后，才道：
“这怎么可能？”
邋遢男人闭上眼，轻轻敲击着桌面，手中哼着不搭调的曲子，缓缓开口：
“若将三千寰宇比作一个完整的豆腐，那各个小的寰宇，便是这个豆腐切成了各个小块。”
“若将蚀渊也比作一个豆腐……那便是，与三千寰宇平行放置的同样一块大豆腐。”
“但你转生之前的那方世界…却像是……”
陈远缓缓开口，道：
“是与我们这块豆腐，重叠的豆腐。”
“话糙理不糙。”
邋遢的男人补充道：
“且不只是重叠的豆腐，还是大致相同，但实则是更新鲜的豆腐……至于这个新鲜程度的差距，怕是有……百万年。”
陈远听罢，脑海中似乎串联起来很重要的信息，但又抓不住，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东西。
“而你，确确实实来自这个地方……”
邋遢男人的语气变得幽深，“古怪，奇异，且回到八荒之后，我再也无法前往那百万年前的地球……”
“所以，你身上隐藏着偌大的隐秘，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也可以选择……永久的留在这里。”
陈远自己也有颇多疑惑无处相问，便也不理会这八荒大帝的威胁，只是目中金色乍现，头顶凝聚起了一座金光灿灿，龙纹雕刻的金冠。
“我是人皇，这点足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