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愈发不敢懈怠，终于在次日下午，赶到了盱封城。
盱封城外，战火连天，远远儿地就能听见厮杀的声音，在城门口，他们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李若薇穿着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宽大甲胄，手持长枪，于战场厮杀。
哪怕他们只剩下了最后十几个人，也硬生生在城门口坚守了半个多时辰，一直挨到了萧景迁他们的到来。
此时，他们都已经筋疲力尽。
身上的筋骨都已经被敌人的枪箭刺穿，终于在听见援军到来的时候，支撑不住地倒下了。
李若薇单膝跪地，长枪支地，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
看着来人的方向，唇角艰难地勾起一个弧度。
“终于……到……了……”
脑袋无力地垂下。
等林天赐跑过去的时候，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也没舍弃军人的傲骨，没舍弃身后的城民，血战到了最后一刻。
巾帼不让须眉这六个字，在此刻具象化了。
……
随着萧景迁的到来，战场瞬息万变。
方才还不占优势的己方，瞬间便将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今日，盱封城打开城门，却并非迎接萧景迁，而是为了接他们的英雄回家。
今日，盱封城全城缟素，白幡飞扬，纸钱飘飞，李兴和李若薇的棺木在最前面，身后是此次镇守的盱封城的上千名战死的将士。
由城民自发造了棺椁，送将士们入葬。
还活着的将士拖着残破的身躯目送兄弟们入土为安。
林天赐也换上了丧服。
不久前，他刚穿上婚服，娶了李若薇，不过一个月，便又换上了丧服，亲自替李若薇送葬。
夜间，林天赐呆坐在花园内，愣愣发呆。
瑶光小心坐在他身侧，将酒盏放在桌上，给他倒了一杯，“大哥，要是难受，就喝点儿吧。”
林天赐回过神来。
看着桌上的酒盏。
他素来是不爱饮酒的，但今日却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瑶光看着心里难受，却不知道如何劝他，只能由着他发泄。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失神的大哥。
他一向是胸有成竹的，是运筹帷幄的，是将一切都转圜于手，了然于胸的，何时这般落寞过？
纵使他对李若薇无意，但李若薇的死终究还是打击到了他。
瑶光就看着林天赐发泄着，醉倒了。
“将他送回房吧。”
下人将林天赐送回了房，瑶光起身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府门外有人晕倒了。
瑶光还以为只是寻常饿晕了的百姓，想差人给送些吃的便也是了，到了门口一瞧，却发现竟是孟娟！
她回来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叹了口气，“罢了，先将她带进去吧……找个和大哥远些的房间的。”
……
林天赐醒来，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瑶光走进来。
“大哥，你醒了，我给你端了醒酒汤，先喝了吧。”
“谢谢。”
林天赐揉了揉眉心，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看瑶光似有什么话要说，问道：“怎么了？”
瑶光张了张嘴。
“……没事。”
林天赐“嗯”了一声，“有事就说，吞吞吐吐的都不像你了。”
瑶光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
“孟娟……回来了。”
“什么？！真的？！”
从床上一股脑儿起来，一路冲到了孟娟的院子，到了门口却迟疑了。
孟娟从里面出来，看见林天赐眼中闪过惊喜，“天赐！”
一下扑到林天赐怀里，林天赐迟疑着，手伸了起来又放下，终究没有回抱住她，只低低应了一声，“你怎么回来了？”
孟娟从他怀里退出来。
“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没有，只是……”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瑶光自觉地将这空间交给了两人。
半晌，林天赐才从院子里出来。
“怎么说？”
林天赐：“我把我和李若薇的事情告诉她了，她说她不介意。”
可林天赐的模样，却并不多么欢喜。
“那……大哥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林天赐摇了摇头，只觉得痛苦。
他是喜欢孟娟的，孟娟能够回来，他也该高兴的，可李若薇刚死，哪怕他们没有什么感情，他也做不到在这个时候和孟娟谈情说爱。
李若薇死得太过惨烈，像是一根刺，实难忘怀。
最后也只能暂时将这事儿往后延，只说以后再说。
孟娟也没逼他。
林天赐盼着时间能让他理清思绪和情感，但现实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之后几日，孟娟一如既往的温婉体贴，照顾着林天赐的情绪，没再提起过两个人的事情，大部分的时间都浸在厨房里，做些甜点一类。
瑶光问她，她便说自己闲不下来，还邀请瑶光品尝。
她厨艺实在是好。
瑶光怀孕之后，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孟娟特意找了她能吃的东西，研究出了一些新花样儿来，瑶光好好饱了一顿口福。
这日，孟娟突然邀请瑶光外出游玩。
这几日开了春，倒是暖了不少，正巧这日出太阳，瑶光便随她一同去了。
却不想刚走到半道儿，孟娟忽然捂住胸口，一副痛苦的模样。
“你怎么了？胸口疼吗？”瑶光扶着她，四下看了看，“前面有个亭子，我扶你过去歇歇吧。”
孟娟忽然生了力气，一把拉住了瑶光。
“不……不能去……”
抬起头，满头的汗，眼神痛苦，又哀求地望过来，“别去……”
瑶光蹙眉，不解。
孟娟道：“杀了……我……”
“……什么？”
瑶光猛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摇了摇头，“不，我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杀了她。
她要是真杀了她，又该如何跟大哥交代？
孟娟攥着她的手力道重了重，急切道：“杀了我！”
“我……不想，成为他……的傀儡……”
“他？谁？”
瑶光想过，孟娟突然出现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但她不愿怀疑，可孟娟的话，坚定了她的猜想。
还不等瑶光细问，孟娟忽然眼神一凛，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直直朝着瑶光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