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寒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嘴硬的淸倌儿有点意思，就多看了几眼。
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比冷秋月小了几岁，不似冷秋月的温婉大气，反而多了几分俏皮之感。
“你叫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
李星寒笑了起来，眼前的淸倌儿眼中不露痕迹，可发白的指关节证明了人的不安。
“我就问问，又不杀你。”
“你不杀我？”
“锦衣卫办事是讲证据的，不会轻易杀人，不管是流放，送还教坊司，还是斩首，都得按照你所犯下的罪行去审判，不然大明朝就没必要设立三法司的衙门了。”
听到教坊司，淸倌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这丝恐惧，也就成了李星寒问话的突破口。
“赶了一路，没吃没喝吧。易双喜，看看将士们有没有携带吃喝的，送一些过来。”
易双喜闻声朝后看去，将士们皆是面面相觑，出城较急，谁也没带干粮。
又问了几遍，三胖子这才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从怀中掏出来一个油纸包。
“你奶奶的，怪不得你胖，我还以为你是先天的，你就是能吃。”
一把将东西夺过，打开油纸，易双喜闻到了一阵肉香：“还是肉饼......”
三胖子嘿嘿一笑：“早上趁着你们审海大会的功夫我去买的，怕路上没东西吃。”
手指朝着三胖子点了点，易双喜咬牙切齿：“你啊，你啊。”
“哈哈，大人快去吧，别误了将军的事情。”
又提了水袋交到李星寒手中，饼则是交给了几个淸倌儿。
“先吃，吃饱了再说。”
“吃饱了再杀我们？”
李星寒一指头弹在了娇俏淸倌儿的额头上：“别废话，快吃吧。”
“嗯，其实你人不错，我叫小梦。”
看李星寒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小梦边吃边说道：“不过看你的样子，最多就是个百户，若是家里有人，无非也就是个千户，你保不住我们的命的，不是我不愿意交待，说的多了，你知道的多了，反而对你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个百户？”
小梦露出疑惑的神情，大眼睛中写满了不信：“你还真是达官贵人的孩子啊，那就是千户了。”
掏出腰牌在小梦眼前晃了晃：“你岁数小，也不是什么都懂，我不怪你，不过我刚刚说到教坊司的时候，我看你有些害怕，能说说吗？”
这指挥使的腰牌显然是将人吓住了，小梦忘了吞咽被饼噎住，亏了李星寒手中的水袋才顺了下去。
捋着胸口长出了几口气：“你是李念明？”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还听过我的名字。”
“怪不得黄立春没挡住你，你功夫一定很高吧，岐明王是大明的战神，你应该也不差。”
李星寒推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没想到自己这么受欢迎，现在的小梦完完全全的一副花痴相。
“你听过我爹的故事？”
“天呐，岐明王的故事谁不知道，民间甚至已经出了戏本，就是没有好的角儿敢接，他们都怕演不好，反而触了朝廷的霉头。”
李星寒笑道：“先不说这个，你先讲讲为何会害怕教坊司这几个字。”
小梦犹豫了一下，碍于李星寒的身份不愿说出来，可眼前的局势下，只能完全的信任他才能找到一丝生机。
“唉，若不是你请我吃饼，我真不想提这个事情。”
“我进入教坊司的时候才十二三岁，干了两年洗衣扫地的事情，辛苦是辛苦了一些，可不被那些人盯上的话，活的还算有些尊严，直到有一天，妈妈过来告诉我，不知道那个部的大员过来消遣的时候盯上了我，要花钱买我的落红，我自是不肯，就偷偷的跑了出去，在他们抓住我准备打死我的时候，冯大人出手了。”
“当时已经靖难了啊。看来冯阳在那个时候也没放弃布局。”
李星寒自语。
小梦没有听清，也没有多想，就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冯大人买下了我，将我送到了烟雨楼，也不让我干什么，也让楼里的妈妈和龟公给我挡下了许多想要买我的客人。”
按照小梦的说法，她一度的以为是冯阳看上了自己，正当自己想着怎么拒绝或者以死明志的时候，冯阳这才告诉她需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明天该唱曲儿唱曲儿，该陪酒陪酒，但是有一点，只能接大员，并且这帮人说了什么，都要在客人走后第一时间汇报上去。
开始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朱棣的兵马进城，朱允炆死在一片火海当中。
从那天起，冯阳的命令就变了，他交给小梦一个名单，名单上都是朱棣的亲信和倒向朱棣的臣子，这些人是要重点注意的。
再后来就是青玉发现了冷秋月。
后面的故事李星寒也就知道了，事发，抓人，景清等人暗自吹风让这帮探子离去了。
“看来你也没干什么啊，就是汇报一些消息，你的这帮姐妹都是如此吗？”
小梦肯定的点头：“我们这帮弱女子还能干什么，学点曲艺取悦男人罢了，真正权利中枢的事情，哪儿轮得到我们出主意或者插嘴啊，我们的目标就是一个，等冯大人放话，让我们脱离苦海，之后找个称心如意的男子嫁了，也就算不是罪人之后了。”
“那你们跑什么？直接去锦衣卫投案不就行了？”
对于这话小梦更是嗤之以鼻，说是这么说，但是终归是牵扯上谋反了，毕竟现在朱棣是天子，他们做的再多，只有在赢了的时候才算数。
“那你们烟雨楼的头儿，就是冷秋月了吧，那她呢，她又知道多少？”
小梦话语中满是肯定：“她也就比我们多知道一些人名，或者听冯大人说过一些计划，可是这些计划也不是她出的主意，这个我能肯定。”
“怎么了？如果我们交代的够清楚，真的能保住命吗？”
李星寒想了想：“烟雨楼作为探子的淸倌儿不少，但是冷秋月能带着你们几个出来，就证明你们几个之间的情分不错，不要急，看看冷秋月怎么交代，能留她的命，你们的命也就都保住了，但是有一点，应天是回不去了，你们只能换一个身份，找个小地方安身了。”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连同小梦在内，其他两个在旁听着的淸倌儿都跪在李星寒面前款款施礼：“若是能行，谢大人保我们性命。”
“不提这个了，我知道，那件事对你们很重要，若是被一个不喜爱的男人夺走，便是比要了你们命还难受，所以你们在冯阳的安排下当了探子，我也能理解，只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完璧之身而已，若是反之，怕是你们也不单单是一个淸倌儿，而是削尖脑袋挤入他们的圈子了。”
“大人圣明。”
李星寒这边话音刚落，青玉就满脸喜色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径直来到了自己面前：“她同意招供了，事情不是她安排的，包括冯阳也就是个传话和暗中的协调者，具体的名单和内容，你亲自登车，她会给你说的。”
“对了，冯阳喝醉多说了几句，才让她听了去，你要替她保密，别被冯阳的人找到杀了。”
李星寒答应了一声起身朝着马车走去，突然停住回头：“招供就招供，你怎么这么高兴，嘴角比哈克娅的虎头还难压。”
“她还活着..”
“当真？”
“当真，哈哈，当真！”
“那恭喜你了，等我问完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