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小凤死的时候我还小，那个案子说实话，我也只是听大人们说说，具体的案情，还有后来曾小飞被抓，被判，我跟邻居们一样，都是通过法院公告知道个大概。”吴波看着葛老太太，说“但我记得您和大爷，好像因为这个案子还得到过分局表彰奖励是吧？”
“有这事儿！”葛老太太颇为骄傲的说“大奖状我还收着呢。”
“嗯。后来我看过部分曾小飞案卷，案宗里有您和大爷向刑警队提供的证词，说是案发夜里，大爷看到了曾小飞翻墙进院，朝自家后院跑去了，是吧？”
“是我和你大爷做了证。”葛老太太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又指了指后院方向，说“老宋媳妇那晚不也听到了动静，看到了曾小飞窜进来，跑回家里去了吗？这可不是我老俩一家之言，胡说八道啊！”
“我知道，我知道。”吴波接着说“您还没听说吧，宋姨前几天去给曾大妈，曾小飞道了歉，还承认了当时她实际说了谎，说那天夜里，她根本就没看见是曾小飞跑进到后院，更没瞅见到他的人影了。”
“波，老宋家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葛老太太气哼哼的说“旧社会有钱人就是一群丧良心的主。时代变了，可那些有钱人肮脏，血腥味可没变！这个老宋突然发迹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凭什么啊？！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挖出来他是一个遭天谴的逆子！是个罪犯！”
“老宋媳妇就是个傻大姐，老公有俩臭钱的时候，人模狗样的到处显摆；老宋现了，她八成受了刺激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这娘儿们不着调的话你也信？！”
“大妈，不是我信不信。”吴波和颜悦色的说“不管怎么说，当时其中一个人推翻了自己的证词，曾小飞他就有理由，也有这个权利向有关部门去申诉，要求重新调查，审理他受到牵连的小凤案子。我那个同学有个想法......”
“啥想法？”葛老太太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精神头不输当年，马上回应道“她老宋媳妇那张嘴颠三倒四，你大妈我可不一样，一辈子坚持原则，我葛老太太一身正气，从不后悔和坏人坏事做斗争！”
“您听我说，我那个同学拍摄采访了宋姨的新证词。”吴波不得不进一步解释“既然您和大爷当初也是证人之一，程慧慧就想来咱们家采访一下您和大爷，不是有句话吗？兼听则明。”
吴波怕葛老太太一口回绝，便又把接下来的话斟酌了一番。
“这说话小凤死了都快二十年了。”吴波说“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种，您和大爷时隔多年再回忆当年那个晚上，会不会想起什么忽略的细节？或者因为当时事发突然，警方调查，询问时本来记忆不清，又顺着他们的思路，不自觉地做出了当年的证词......”
“波，你说的这些不存在。”葛老太太依旧很坚决“当时你大爷清清楚楚的就是看见了那个混小子！”
“嗯，这也没关系。”吴波想到了葛老太太不会像老宋媳妇那样轻易改口，但没料到这个老太太根本不留一点回旋余地，便说“大妈，毕竟宋姨提供了新的口供，您和大爷坚持原来的证词也无可厚非。”
“那您就更应该让程慧慧来采访一下您和大爷，把你们当年亲历的过程再跟她说一说，这样您和宋姨双方的说辞相互印证，我相信我那个同学有判断力，如果她觉得宋姨的新说法存疑，那她就不会再理睬曾小飞这件事了......”
吴波要说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床上躺着的葛老爷子激动起来。
老爷子费力的挥舞着一只还能活动的胳膊，嘴里含混不清的“啊啊”像是要想说什么？
吴波马上起身凑了过去，俯身问葛老爷子：“大爷，您别着急慢点说。”
“来，来......”葛老爷子好容易发出了吴波能听懂的“来”这个单词。
“您是愿意让我的同学来家里采访？”吴波赶紧问。
“来！来！”葛老爷子连连点头，手指了指床边。
“得嘞大爷，我这就去告诉我同学。”吴波立马顺水推舟，朝葛老太太说“那就找个合适时间，让她带着机器来采访一下您和大爷。这院子说话就要拆了，在这老屋您和大爷拍一段也算留个念想。”
葛老太太瞪了老爷子一眼，说：“拉屎撒尿都不知道言语一声，你招他们来你能说个啥？老糊涂蛋！”
发泄了一通后，葛老太太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对吴波说：“波，这事儿我得跟儿女们打声招呼，你先别忙答应你那个同学。不过大妈还是那句话，她来采访我一百遍，我当初向公安说过的话也不会变！”
费了半天口舌，吴波并没有得到葛老太太一个接受程慧慧采访的明确答复。
悻悻离开葛家，吴波也没有心情再去找程慧慧；他也知道这个急性子同学会想法联系到自己，探听他去葛家得到了什么口信。
这一天一夜对吴波而言，精力，体力消耗还在其次，最让他消沉，萎靡的还是他当前工作的艰难处境。
破天荒刚到下班时间，吴波便没再办公室多待一分钟，就蔫头耷脑的回到了家中。
吃过晚饭，吴波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逃不过父亲吴大为的眼睛。
他进到吴波的小屋里，关上房门问：“我听说了，昨晚小丽遇到了歹徒，你治安队里有人死伤......事情既然发生了，亡羊补牢嘛！先抓紧配合刑警队破案，把你‘维稳办’该加强的工作，进一步完善。唉声叹气有啥用？”
父亲一直是吴波的人生导师。从小到大，凡是遇到关键节点，吴波都习惯听一听老爷子的指点。
他便把自己想抽离“维稳办”工作，回到刑警队的想法跟父亲说了说，也详细解释了其中的原由。
“程慧慧答应我了，应该没问题。”
对吴波这个决定，父亲倒是表示了支持，说：“人是应该知进退！’维稳办‘这份工作责任太大，牵扯的关系太复杂，你还年轻确实难以家驭。这种容易背黑锅的岗位对你的发展会有影响，回刑警队脱离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有父亲的首肯，吴波轻松了不少。
他便把程慧慧求他去葛老太太家的事，也顺口说了说。
“你也掺和曾小飞案子了？”没想到提及这件事，父亲吴大为的反应会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