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婳的造型师化到一半也走了，谈婳估计昨晚没睡好，双手抱胸，靠着椅背就那么睡过去了。
而这边，顾沉欲点完泪痣后，刚准备退开，衣领却被一只手突然拽住，将他用力拉了回去。
顾沉欲只得用手撑住椅子扶手，避免让自己砸在他身上。
可喻黎却像是半点不怕，他没骨头似的陷在椅子里，整个人懒洋洋的，眯起眼睛，冲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笑。
一身蓝白校服，青春洋溢，是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少年意气。
喻黎往前凑了凑，轻声说：“顾二，你大老远跑港城来干什么？”
顾沉欲不说话。
他眼神平静，眼底别说慌乱了，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
喻黎也比第一次沉得住气，见他不肯开口，便换了个话题道：“今天早上林放给我回电话了，他说他查到你大学的时候偷偷谈过一个对象，瞒着所有人，藏的很深很深，连你哥都不知道。”
回应他的，依旧是顾沉欲的沉默。
但眼神有了些许变化，有点像看……傻子的怜悯。
喻黎扬了扬眉，笑着问：“你不会是受情伤了性情大变，专门过来祸害我的吧？顾二，咱俩确实当了多年死对头，但你情路不顺，总不能拿我撒气吧？咱们高中毕业就没有联系了，是不是？”
顾沉欲依旧不动声色，等了会儿，确定他说完了，才轻声道：“说完了吗？”
喻黎一怔，想不通他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林放既然能把消息传给自己，那就说明一定不会有问题。
如果顾沉欲真的是假装失忆，自己都挖出他藏得那么深的小秘密了，他难道不应该有点正常人的反应吗？
就算不扬起手臂狠狠给自己一拳头，也应该阴冷着脸，气压低沉地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才对。
他为什么还能这么面不改色的？
果然这就是做大事的人吗？这么沉得住气？
正胡思乱想间，顾沉欲抓着他手腕往前轻轻一拉，拉到自己心口的位置按着。
但就那么轻轻一拉，让喻黎深刻体会了自己再不复当年的身体素质，对方不过轻轻一拽，他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为之一震。
整个手臂都有点麻。
他不免想起高中跟顾沉欲干架的时候，自己当时还占上风来着，而现在，他感觉顾沉欲一拳头能让他嚎啕大哭。
……要不要这么伤人？
更伤人的还在后面，他听见顾沉欲问：“不爱了？又想分手了？”
喻黎微微瞪大双眼，他有种黄泥抹裤裆的感觉。
“……你在说什么？”
“你助理说，你昨晚回家之前，在奶茶店跟某个男人喝同一杯奶茶，聊的似乎很开心。”
“奶茶？”
喻黎一下子回忆起来，他昨天就喝了一杯奶茶，是快晕倒前抢的时铭没喝完的奶茶猛灌了两口，当时他还以为他又要躺大街上出洋相了，无比庆幸抢到了一口喝的。
结果小文在附近？
那她为什么不过来！
懂了，喻黎有些崩溃地闭眼，那丫头社恐，估计生人太多不敢过来，所以就去找顾……
喻黎一下子把眼睛睁开，大声质问道：“所以你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昨晚才故意炒了火腿炒苦瓜？我就说我明明告诉你过你，我不喜欢吃苦瓜。”
“嗯。”
“嗯？你嗯什么？！你不开心为什么不问我？我说你昨晚怎么往我碗里夹了好几次苦瓜！”
“我在等你坦白。”
“坦白什么？”
“坦白你跟别人一起喝奶茶。”
“……”喻黎愣了好久，才把这几件事串起来，他盯着顾沉欲认真的面庞看了许久，最后用难以置信地语气问：“所以，你觉得我前面说的那些话，是因为我为了一杯奶茶移情别恋了，专门过来找你分手的？顾二，你今年几岁？”
顾沉欲面不改色：“难道不是？”
喻黎面如死灰：“姓顾的你别太离谱。”
顾沉欲却是神色如常，甚至理所当然地反问：“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一见他就跟我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要诬陷我谈过对象？为什么要诬陷我对你撒气？”
“别说了……”
喻黎死死按着眉心，该死，他又想起来之前顾沉欲那要命的连环三问了。
——不喜欢为什么要吻我？
——不喜欢为什么要说是男朋友？
——不喜欢为什么只想恶心我不想恶心别人？
头疼，头太疼了，比高考的时候头疼太多了。
他终于知道高中那会儿，顾沉欲为什么那么烦自己了，听不懂人话有时候是有点太烦人了。
他都觉得以前的自己烦人。
喻黎深吸一口气，仰头，义正言辞地对顾沉欲道：“喝他奶茶，是因为我低血糖，我当时快昏倒了，你想看我躺大街上吗？”
“不想。”
“那不就行了？！”
“嗯。”
过了会儿。
“……”喻黎忽然道：“不对。”
顾沉欲都已经准备走了，喻黎一把将人拽回来，他隐约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但他又说不出来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儿的。
喻黎瞪着面前的男人，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你居然还会声东击西？琳姐之前还劝我带你去看看脑子，我看需要看脑子的人是我才对吧？你耍我！”
顾沉欲：“并没有。”
喻黎：“没有你把话题扯那么远？！”
顾沉欲：“难道不是你想分手？”
喻黎：“……”
完了，又扯那儿去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顾沉欲这么会移花接木？
喻黎一直盯着顾沉欲的脸看，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点的破绽或者端倪。
他明明记得昨天喝醉了，顾沉欲抱着他说了很多话，说他是调香天赋第一的喻家三少爷，说他是敢单枪匹马去顾家……
算了，喻黎想起那些夸赞第一次有些脸红，这该死的症状以前明明没有啊，他中二病最严重那几年，带着一群小弟吆五喝六招摇过市，让他们喊自己三少。
不能想了，再想今晚睡不着了，实在太尴尬了。
他记得昨晚顾沉欲还灌了自己蜂蜜水，用嘴堵着不让他吐，还说以后被人欺负，只要不打死，一切后果他都替自己兜着。
这些难道不是他昨晚对自己说的？这是失忆的人能说出来的？！
“你昨晚真的没有出过卧室？”
“没有。”
“没有抱着我说过话？”
“没有。”
“你发誓你全程没有出来看过我一次。”
“……”
“很好。”喻黎笑了，笑得让旁边偷听了半天的谈婳觉得莫名其妙。
喻黎笑完了，忽然面无表情道：“所以我昨天不开心一个人在客厅喝闷酒，你作为男朋友，都没出来看过我一眼？”
“……”罕见的，顾沉欲被噎住了。
喻黎终于成功扳回一局，他急不可耐地把之前那些话一字一句还回去：“顾沉欲，你就是这么谈恋爱的？”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
顾沉欲忽然转身走回来。
此时此刻，喻黎对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高中那会儿，所以刚刚还洋洋得意的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顾沉欲又要君子‘动口’不动手了。
刚要后退喊停，左手手腕被拽住，然后往前一拉，按在胸前。
手心下，是一颗滚烫的、跳动的心脏，是顾沉欲的真心。
喻黎手指蜷了蜷，烫到了似的，想要抽出来。
顾沉欲却按得更加用力。
他看着他的眼睛，眼神跟语气都无比坚定，轻声道：“我发誓，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也只谈过你一个。”
“如果我说谎，就让我不得好死。”
“最后，昨晚是我抱你回卧室的，不说，是怕你生气。”
“……还有吗？”
“擅自吻了你，抱歉。”顾沉欲看着愣住的他，用一脸清心寡欲的表情说着最叛逆的话：“但我下次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