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拉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湿透的黑色西服。
阮棠微愣，抬头，视线往上落在了林放被雨水打湿的脸上。那张脸，沾了雨水才发现睫毛很长很密，一簇簇黏在一起，眸子是少见的淡绿色，看人时显得格外冷漠。
换了别人被淋这么一身，估计都是狼狈的不行，但阮棠抬着头怎么瞧，都没瞧出丝毫狼狈意味。
傲气跟戾气都丝毫不减，只是脸没以前那么臭。
……说句不要脸的，像过来湿身诱惑的。
“你是来要伞的？”阮棠看着他这一身，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皱起眉头，略带迟疑，“也不用这么急着要回去吧……怎么还淋雨过来……你等着我跟你取。”
说着转身去拿伞。
“阮棠。”
“嗯？”阮棠疑惑回头，心想这大老远跑过来该不是又不要了吧，有钱人真能折腾。
“对不起。”
“……”
从林放的视角看，阮棠像是被吓傻了，整个人瞪大眼珠，茫然又懵逼地看着自己。
但阮棠知道自己是宕机了。
老天爷，他刚听见了什么？
“我为我之前的无礼向你道歉，对不起，你是个……”他停顿了下，看着还愣着的阮棠，大概在思考道歉的措辞。
不过像他这种常年住在八卦图上的人，阴阳人的话是信手拈来，道歉时夸人的话却词汇匮乏得令人扼腕。
想了整整五秒，才用一脸严肃的表情说：“你是个很可爱的人。”
不是假话。
林放当初只告诉阮棠自己经常在包厢冷笑着看他怎么钓男人，却没有告诉他，见他第一面的时候，阮棠其实抱着宁言养的那只肥猫在玻璃前晒太阳。
他两只手抱着猫，笑着，拿头跟那只胖猫互相蹭头。
阳光洒了满身，黑色的发丝都变成了麦浪般的金色，暖暖的。
宁言总说自己的肥猫可爱，当时坐在包厢里的林放看见这一幕，却觉得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儿，比肥猫可爱多了。
只是后来，可爱的滤镜碎了一地。
“……”阮棠僵硬地站在门口，后退两步，林放看见他一张脸突然爆红，然后挥舞着手臂炸毛道：“你、你你你……谁教你这么道歉的！你干嘛？！有你这么给人道歉的吗？你太冒昧了！你是不是故意来羞辱我的？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看我笑话没看够？”
被一个一直看不惯自己，总是蔑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夸可爱，这已经超出恐怖的范畴的好不好？
但是，但是阮棠还是忍不住想脸红。
太犯规了！谁特么教你这样湿着一身跑人家门口一本正经夸人可爱的的！有病啊！
你他妈又不是告白！
“我是诚心的，希望你能接受——”
“够了！”阮棠一只手伸出去打断他，侧身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下来，一张脸还爆红着，他目光呆滞地喃喃：“再说下去老子真要多想了，太暧昧了，太特么吓人了，比做梦梦到跟我小学班主任谈恋爱还可怕……”
这话喻黎说过类似的，不过他当时是疯狂摇着林放的脖子说自己是梦见顾沉欲了，说感觉跟梦到被高中年级主任强吻一样恐怖如斯。
而阮棠之所以说小学班主任，大概是因为在恐怖的中式教育里，他还没来得及领教高中年级主任的恐怖之处。
林放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微微皱眉，沉吟：“你脸怎么那么红？”
“没事，”阮棠哪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他又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略微汗颜，“有点热，空调开的不够大。”
顿了顿，扭头看他，“我去给你取伞？”
“不用了，我不是来拿伞的，只是想为自己曾经的冒犯跟无礼道歉，对不起。”
短短两分钟不到，就说了三句对不起。
那眼神真诚得让阮棠几乎哑然，真诚得让人觉得意外，他接触过很多富家公子，很了解他们骨子里的高傲。
要他们的钱很容易，但要他们的真心跟真诚，或者说要一句真情实感的道歉，要他们的低头，这实在是难。
阮棠身边那么多跟了阔少的朋友，他耳濡目染，自然了解他们都是什么德行。
而林放更是他见过比以往那些少爷更为高傲的存在，那些阔少的傲气可能只是针对他们这些普通人，但林放却明显是一副连同圈子里的人也看不上眼的脾气。
他狂傲、冷漠、甚至高高在上的有些蔑视，似乎没几个能让他看得上眼的。
但现在，他在用最严肃最认真的表情向阮棠道歉。
为自己曾经说的那些话道歉。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阮棠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跟阴阳怪气，这一下子还真适应不过来。
“……没关系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没有往心里去。”
阮棠抬头看见他湿透的衣服跟头发，回头看了眼阳台外的大雨，犹豫着开口：“你这样回去会不会感冒？要不你进来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
林放微微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看见他忐忑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把话压了下去。
“好，打扰了。”
把人领进来后，阮棠才有点尴尬道：“我一年到头到处跑，居无定所，所以都是租房子住，一个人也没租多大，你别嫌简陋。”
“不会。”林放换了拖鞋，随口问，“港城那套房子也是租的？”
阮棠下意识反问：“你说的是被你踹坏门的那个？”
空气安静了下。
“抱歉。”
“……”阮棠尴尬得想扣墙，他尴尬地哈哈起来，“没事没事，我好久没回港城那边了，反正也是租的。哦对了，我的衣服你肯定是穿不了，我这里有我队友的衣服，你不嫌弃的话……”
“都行。”
阮棠去卧室翻了段嘉禹的衣服出来，又找了新的毛巾，在卧室反复检查，确定没有少什么东西后，才拿去浴室给林放。
关上门出来后，就坐在沙发上开始反思了。
……为什么要把人叫进来？
阮棠崩溃地把脸埋进手心里，好特么尴尬，有种死对头突然冰释前嫌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的尴尬！
可人就是容易在懵逼的时候干蠢事！
下意识就问了句要不要进来洗澡，毕竟都湿成那个样子了，还是因为过来给自己道歉才淋湿的，不喊人进来洗个澡好像是有点没有礼貌。
哪怕是一个不太熟的人，也会叫进来换身衣服吧？
阮棠愣了愣，忽然把脸埋回手心，继续崩溃，心说本来就是不太熟的人啊……
妈的，怎么就那么尴尬呢。
“阮棠。”
阮棠租的是个小公寓，他一直也都知道隔音效果不怎么好，但现在坐在客厅沙发上，听见这声喊，才真切感觉到究竟有多不隔音。
感觉林放在浴室转身碰倒了个什么东西，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阮棠走过去，隔着浴室门问：“怎么了？”
林放关了水，语气平静：“有新的内裤吗？”
“……”
尴尬了。
阮棠赶紧往卧室跑，“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忘记了，我去给你拿。”
拿过来后，从门里递进去。
林放大概都没有试，只是接过去看了眼，就冷静道：“小了。”
“……”
这下更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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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不隔音，以后做饭的时候就得小心点儿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