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师父，徒儿对不起您的苦心！”
武瑶没有一丝怨言，就像个脆弱又干净的孩子。
艰难的深吸一口气，身子一翻，匕首顺势从咽喉划过。
鲜血飚射，干净利落，不动一丝修为。
那依旧艰难望着眼前白发飘逸身姿的，纯净大眼睛，更是明明从未有过的极致清澈、纯净！
却好似又充斥了无尽的专注、崇敬、不舍，以及深深悔恨和自责！
楚芸见状，怔住了。
陈卿毫无波澜，不再说话，甚至连手都未动一下。
苏婉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那大眼睛无力的缓缓闭上后。
第一时间翻手，三道符箓激射而出，同时贴在头顶和两肩之上的同时，便笑道：
“楚姐姐，你要再愣着，就真死了啊！”
“得！”楚芸猛地反应过来来，也不废话，翻手便是各种丹药，往嘴里喂的喂，挥手碎末往伤口撒的撒：
“咱少爷到底是敛尸出身，专业，我是真都第一时间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没办法，终究还是太小了。”
苏婉也不废话，看着符箓一闪消失，翻手一枚核桃状晶莹剔透的丹药，弯腰掰开嘴就喂了进去。
楚芸见血止住，伤口快速愈合，这才点了点头。
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的便不禁抬头一笑：
“你刚给喂的是，什么丹？”
苏婉起身拍了拍手，拂去血迹，便是一笑：“提神醒脑，对，也就是明目清神，不然脑子真得坏掉喽！”
楚芸闻言微微一滞：“佛域的手段，不对，佛域有这明目清神的说法，但也不练丹啊！”
“偶然得到，具体我也就不清楚了。”苏婉笑着耸了下肩：“只道是一粒提神醒脑，明目清神，两粒伸腿瞪眼，啥啥出窍。”
“噗—”
楚芸闻言，也是止不住的一笑。
不过也就是好奇了解，既然确定，那用肯定是以后该去准备和考虑的了。
得到，自然肯定也是不能。
有些东西贸然得到，只会导致更多的鲜血！
目前大陆的军团杀伐方式，那就是真正血淋淋的大规模绞肉。
大规模的强大阵法，一丝示弱没刚过，便是一望无尽的血肉。
小规模的屠戮，单个的杀戮拼命就更不用说。
整个过程，全都是修为全开。
而往往都是打到最后，都已是双眼翻红，人也已经彻彻底底，不是人了。
非军士出身的神威，那种高度的恐怖心境，从来都绝对不会去看了一眼正面的军团战场。
怕，是真的怕影响道心！
一场仗完，有脑子出了问题，完事不治脑子直接报送后方，才是真的对其好。
目前为止，直到现在，无论一个个帝国之类，还是军士。
都认知，也都觉得，修者军团的战争，就该如此，也本来就该如此！
从未有一人跳出旁观，也就更不用谈什么对不对，或者是不是有更好的方式了！
现在什么都还没跟上，一下得到这种好东西，对大军反而是坏事。
再者，真就脑袋，当不要钱的砸。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像这孩子这么纯净、实诚呢？
见差不多了，也是连忙收敛心神，站到了一旁。
对于那毫无波澜的身姿，更是又畏惧，又无上崇敬。
烈阳映照，一片静谧，期待弥漫。
所有怀着钦佩的期待目光，都静静望向了那血淋淋的娇小身板。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
武瑶猛地睁眼，直接跪了起来：
“师父，徒儿错了！”
“徒儿不死，徒儿不能死！”
“没有结果，根本都还没到最后！”
“凭什么就放弃，为什么要放弃！”
纯净的大眼睛，依旧那么的清澈、纯净。
但也好似，充斥无尽倔强和坚韧。
急促的话音，更是含着无尽的自责、愧疚、不舍。
也是，好似短片一般。
只是话音落下，整个便是不禁一滞。
然后，看看左边，在看看右边，见都笑着点头。
确定没死后，武瑶是双手止不住的紧紧抓住了满是鲜血的破烂衣角。
不断张嘴，深深哽咽间，是整个人都开始疯狂颤抖了。
激动，懊悔，悔恨，惊喜，一切的情绪，都汇聚成了哗哗泪水。
好一会，深吸一口气，深深跪拜：
“师父。
徒儿，错了！
徒儿不该，因为仅仅洞察绝境，就去犹豫，就轻言放弃！
不论前方是什么，即便是无尽的黑暗。
徒儿都应该，永不放弃，拼命前行！
徒儿应该去拼命，拼命，亲手将结果拿到手里！
不管接下来有没有办法，无论十年，还是百年！
请师父莫弃徒儿，教诲徒儿！”
哗。
所有人都，不禁一顿。
但也是，长长松了口气，止不住的都笑了。
真的很难想象，死一回看到黑暗，竟然悟道的会是，即便无尽黑暗，都得拼命前行。
强大，真的强大！
见过很多死亡边缘爬出来的，但多半也都是，深恐那无尽的黑暗。
就是再拼命，也绝不再死一次。
这一丁点人，竟然直接就这么一下悟透彻了，直接再一次蜕变，无所畏惧，真正彻底的强大了！
这就是，帝姿么？
楚芸回神，看着那已然无比强大，甚至隐隐竟然好像已经有了点，鲜血破衣难掩的高贵气质。
有点，难以置信。
苏婉也是止不住一笑，眨了下眼。
随即，便都看向了那淡定的身姿。
陈卿并未去理会，毫无波澜的看了片刻，含笑摇了摇头，这才缓缓开口道：
“这个世界上。
绝大部分的生灵，在同一件事情上，可以犯三次错误。
当然，这并没有谁去强制。
而是当一个生灵，在同一件事务上，犯三次错误后。
便很难再做成，且一定会失去，甚至无法弥补。
这就叫，规律，也可以叫所谓法则。
每一个生灵，都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代价。
而有小部分的生灵，同样。
但却不行，也不能，更没有三次的机会。
错一次，就是无数的命。
错两次，就是一切毫无价值的，更多的死亡。
错三次，就是，彻底的崩碎灭亡。
整个也无非，就是包不包括你。
整个的代价，也不是想承担，就能承担的起的，就能承担的！”
一席话，区分明确，简单明了，更是血淋淋的现实。
这会死在这里，能拉住，但以后可就只有鲜血和死亡。
楚芸是感同身受，更是止不住的强忍笑意，重重点了点头。
真心，要早有这么个恐怖的师父。
她绝对，早就横扫整个大陆所有的军团了。
当然，话不合时，也就心里美得儿了！
而且还在摇头，肯定是更不能乱插话了！
而更深层的意思，其实同样简单。
就先不说，什么接下来了，就说错误。
不论是见血的，还是不见血的。
只要稍微揭一下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疤。
放眼大陆，谁还不是在拼命生存。
而你又凭什么，是那极少数。
而你，又凭什么，凌驾亿亿万生灵之上？
而你，又凭什么，成为万古第一，甚至唯一？
而你，又凭什么，驾驭一个耀眼万古的，亘古未有的，强盛帝国？
一次，又一次的质问。
但死亡，也能彻底的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
武瑶深深一拜，便跪起身，认真坚定点头道：
“师父，徒儿铭记。”
“徒儿一定，倾尽一切，砥砺前行！”
“徒儿也一定会，不负师父教诲，拼尽一切，终独立的坐在那帝位之上！”
“还请师父别丢弃徒儿，请师父继续安排任务！”
坚定，无所畏惧！
楚芸止不住，钦佩的重重点了点头。
苏婉也是一笑，但也是没有说话。
陈卿看着那清澈纯净的大眼睛，无形中的崇敬和坚定。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眉尖一挑，还是含笑摇了摇头，先开口道：
“我且问你，你父是否已身死帝宫？”
是否，已身死！？
苏婉和楚芸相视一眼，便收敛了心神，静静看着。
武瑶却是本能一滞，不过紧紧握了下拳头舒展，便肯定的点头：
“师父。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在帝宫的。
我只知道，那人管我叫小花狗。
除了整天喝的烂醉，就是踢我屁股，让我自己去瞎溜达。
他喝醉后，最喜欢做的就是，给我脸画的乱七八糟的。
还边兴高采烈的画，边嚷嚷哪里不能去，也没必要去。
或是，哪里可以大胆的去溜达，尤其是看周围都怕的地方。
一定要去淡定的溜达，小花狗肯定会眼花缭乱之类的。
更会说小狗应该走怎样的路线，才会不被坏人注意，抓去宰了。
就连衣服，都经常让那些女的，别弄太好。
还得在烂泥里裹一下，要嫉妒小花狗，还可以送衣服前发泄。
把衣服，直接剪的乞丐一样。
只是说，小花狗，不能穿太好了。
给机会不发泄，要完事在他面前玩阴的，绝对酒瓶子给九十族砸干净。
而嚷嚷最多的就是，我是小花狗，但也是高贵的。
绝对不能跟其他狗狗一起玩，也绝对不可以跟狗抢食。
不然，就宰了我，干脆的直接喂其他狗。
后来我长大了，就经常打我屁股。
打完，又让我去哪哪，我都不知道，但真的很远的地方。
去给他买个，什么吃食。
买回去，那肯定就坏了，然后就又开始揍了。
完事还又嚷嚷着，坏了不要紧，揍也不要紧。
但小花狗一定要学会，什么都要，去看看。
但还是一样，得会画脸伪装保护自己，不然真会被宰。
更决不可，跟其他狗狗同流合污...”
一席话，很平静。
所有人也是都认真的，倾听。
至于为什么强调，自然也很简单。
得真觉得自己是只小狗，但要留下区别，好在时机成熟后，简单的就能纠正过来。
陈卿依旧是毫无波澜，只是含笑静待。
武瑶缓了口气，点了点头，这才接着道：
“师父。
是的，我一直很听话，也一直觉得自己就是条小狗。
也觉得，小狗就该是我这样的。
因为有他发话，整个帝宫的狗，都不敢见我。
其他的人或什么的，就算是碰到，也是远远就绕开了。
也就是这样，日复一日。
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真的很多。
后来，我外出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
看到的，也是很多，却又完全不一样。
我也在一个湖边，看到了我应该是人。
也认真辨别很多尸体，确定自己就是人。
但好似死亡，从来都是那么随意。
明明好像各种条条框框，却又都像是赶着生灵去死。
奢靡和黑暗，高贵森严和开阔卑贱。
明明一切都那么的对比清晰，我却不知道。
我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了。
当我看着形形色色的一切，疑惑的去回想的时候。
好像那么简单，一下子就懂了很多很多。
突然就明悟了，确定了很多很多！”
平静的语气，纯净的大眼睛。
好像从来，依旧是遗世独立，寂静的旁观着世间的一切！
但真的估计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更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过这么多话。
楚芸不禁一滞，是止不住的莫名暗自叹了口气。
不过也是，连忙收敛思绪，认真静待。
放养，缜密谋划之上的完全放养。
什么都是精心设计的，又旁观了整个庞杂帝国最真实的全貌。
关键也真是人，不是狗这一点都，精心算计，并设计完美了。
时机一到，知道自己是人的那一刻，自然会短暂的迷茫。
但很快，便会明悟一切。
当然，要是囚禁之类的方式，完事肯定就不是瞬间一下子都懂了，而是真就驯化了。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但在场每一个人，都是认真的静静的倾听者。
美好的笑意，更是钦佩，也是祝愿。
苏婉看着那纯净的大眼，感受到极其认真又有点忐忑，扭头看了一眼旁边依旧一句话都不说的那帅气身姿。
自然也是清楚，错归错，还要用眼前的时机，挖个透彻才好最终确定是否推上帝位。
笑着点了点头，也是直接开口道：
“不急。”
“今天，是有时间的。”
“也不用管你这师父，想说的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