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自己人……可为何草原上，有那么多人被掳掠售卖？”执失思力直言不讳询问。
还真不是口服心不服……
他早就服了。
也已经适应了大唐的生活。
只是，他想要柳文岳能堵住这个漏洞！
到时候，大家能更完美的融合！
所谓蛮夷归化臣子，所谓大唐臣子，没有任何区分……那才是最好的！
“何止草原……执失将军没发现，大唐边疆之地，其实都在不停的往大唐掳掠人口？这已经成为一种风气……可话说回来，就算是大唐本土，不还天天都有被打为奴隶，或者因为种种原因，在人市自我售卖，把自己出售为奴的良人？
世界，都一样！
执失将军的三观也出现了一点点问题，你以为的世界划分，是蛮夷、中原之类的地域划分。
其实……这是谎言。
从小到大，不知不觉被植入大脑的谎言。
实则……真正划分世界的方式是阶级！
国战又如何？死去的不都是普通百姓、牧民，你我这般人，如果是你们赢了，我相信，你也不会折辱于我，将我打为奴隶！我们赢了……你可知十六卫将军是何等荣耀的职位？
从三品官阶！
你可知，多少唐人忙碌一生，哪怕是加上家族底蕴，临死前荣誉追赠，都得不到这个位置？”
柳文岳轻飘飘的话，如同黄钟大吕，发人深省。
如果说，之前适应大唐的生活，只是因为汉书看得多，知道成王败寇；对突厥的未来绝望，且大唐的日子确实要比哪怕他在突厥位高权重，享受的却更好的时候……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明白这一切的来源！
阶级……
这是一个新词，但又不是新词！
门当户对！
朱门对朱门！
竹门对竹门！
只是，柳文岳把这个概念，放大了！
这就是知识嘛……这就是谪仙人嘛……执失思力只觉得自己的渺小，他有种想要彻底的拜倒在浩烟如海的知识面前！
“对对对……太对了……我是高贵的血脉……我是执失部落的酋长……我是炎黄子孙……”执失思力喃喃着，眼神放光。
“执失将军，这些道理，你我这般的贵人知道就行了，若是被下等人明白过来，他们知道一切，可是会联手吃掉我们的！”柳文岳轻笑一声：“说回奴隶的事情，售卖奴隶好啊，低贱的土着血脉他们愚蠢，他们并不明白世界道理。
他们只凭借人性、心中的本能给予的感情行事！
所以……售卖奴隶，其实是拉他们一把，强迫炎黄血脉重新混为一体！
他们现在不理解，可是以后读书多了，乃至若有几分运道，后辈成了你我这般贵人，他们会感激我们的！我们上等人帮助他们，给他们一个机会，顺便还能挣点钱花花，这不是应该的吗？这不是双赢吗？”
执失思力最后一点心结，彻底被放下！
他知道草原的事儿！
但是，不闻不问，不买不卖！
一来不忍，二来则是害怕皇帝会多想，以为他不安分……
可若是以阶级来解释……
得加入！
得参与！
甚至，得努力参与！
一边赚钱，一边促使炎黄血脉融合……一开始皇帝理解，之后族人理解……赢麻了！
执失思力拱手道：“吾终究是在知识的荒漠中成长，虽然贵为炎黄血脉，眼界却如蛮夷一般，只能看到眼前，一直混混沌沌的活着，今日听君一席话，才算是彻底活明白了！我愿拜君为师，望君垂怜吾对知识的向往……”
说着。
执失思力便要起身，大礼叩拜。
现在拜师其实没有什么传统、严苛的六礼，只要奉茶就好。
柳文岳见状，立刻制止：“执失将军，休要折煞于我！我如今只是区区从五品男爵……罢了罢了，不若你我兄弟相称，共同进步，你看如何？”
执失思力沉思片刻：“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吾虽虚长几岁，却也愿拜汝为兄，万望兄长勿要推辞！”
“可！”柳文岳点头。
“兄长……”执失思力抓着柳文岳的胳膊，深情喊道，
“贤弟……”柳文岳回答。
“兄长，愚弟家中几个不成器的小子，成天舞刀弄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万望兄长可以督促一番，最好是能收为弟子，如此，也算是了却愚弟一番心事。”执失思力继续开口。
“……”
大家都挺脏的！
真真假假……其实无所谓！
无非是怎么做，对自己有益！最好是有一套自洽的解释来说服自己的内心！
特别是自己抱上皇帝的大腿，儿子抱上太子的大腿……
呵。
就说嘛，执失思力好歹也是东突厥实权顶层，乃至颉利的心腹、智囊，岂能三言两语便感觉到王霸之气，俯首叩拜？
利益！
都踏马是利益！
不过……你看重我的利益，我也看重你的利益！
执失部落，可是草原的一大山头！
执失思力，也是名声在外！
否则，为什么李二让他去帮忙招降其余部落，而不是派其他人？真正的突厥高层，其实没死多少，甚至也就是颉利成了长安舞王，剩下的可都是一人一个位置荣养起来，天天吃着俸禄，嘛也不干，活得美滋滋！
草原上有柳字营，再加上执失思力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身边，几乎是稳了……
况且。
这些人融入大唐，乡党这个词，他们更会体验的淋漓尽致！
原历史线，李承乾找的纥干承基，是什么臭鱼烂虾！
最后一手，要找就找乡党中真正说得上话，能拉起部队的人！
赢了，皆大欢喜！
输了……输了，这些人一起为太子陪葬，净化朝堂异族将领！
双赢！
一口一个兄长，一口一个贤弟，柳文岳和执失思力亲热的厉害。
甚至，柳文岳还给对方上茶，如同当初对李泰和长孙冲一样，好好的给他开开眼，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传承，什么叫饮茶、什么叫讲究……什么叫雅……
正聊着。
说曹操，曹操到。
“太白！太白！好消息啊！”李承乾朗声大笑，激动的跑进屋内。
“见过太子殿下！”执失思力立刻行礼。
心里更是直呼……
赌对了！
柳太白与太子的关系，比自己想的更亲密！
“殿下，这是刚刚与我义结金兰的执失贤弟，如今在十六卫挂职……”柳文岳简单介绍，主要是点了点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执失将军！”李承乾嘴角含笑，带着几分亲近：“我可是听闻执失将军一身傲骨，当初还曾身负颉利之命，为其前驱，朝堂之上恫吓阿耶与朝臣，乃至于被囚禁在门下省，亦毫无惧色，渭水盟约之后，才堪堪获释。”
“臣……”
“哎，过去的就过去了，孤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听闻你在草原之上素有威望，为大唐顺利降服不少部族，免去大家兵戈之痛，这是好事儿，往后，还是要继续努力，牢记人臣本分，亦要多读书，读好书，万万不能囫囵吞枣、不求甚解，若有不懂之处，可多多求教太白，他可是本宫的文胆，文名更是天下皆知……”李承乾熟练的一边甩棒子一边喂甜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