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蒂在林凡指间燃尽，烫得他指尖微缩，才惊觉自己竟出神了许久。
老黑的话像一颗投入温水的糖，慢慢化开暖意，却也在心底沉淀下几分涩味。
此时，林凡望着老黑空荡荡的右袖管，那截布料随着对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恍惚间又想起北境战场上，他一剑斩下老黑右臂的画面……。
“老黑，你呀……”
林凡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欣慰是真的，老黑这份不卑不亢的骨气，从未因他身份的转变而折损半分。
遗憾也是真的，林凡明明有能力让兄弟摆脱风餐露宿的日子，却连伸出援手的机会都没有。
林凡指尖在桌沿轻轻摩挲，半晌后，他忽然勾了勾唇角，眼底的复杂尽数化作无奈的笑意：“老黑，我就知道你不会接受的，要不然，我早就开这个口了。”
这话刚落，老黑就“啪”地一拍桌子，震得餐盘都跟着晃了晃，油星子溅到桌布上也不在意。
他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伸手一把搂住林凡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勒进怀里：“还是兄弟最了解我！不过……”
尾音故意拖得老长，老黑眯着眼凑到林凡耳边，声音里带着几分狡黠：“不过以后我要是真遇到什么困难，吃不起饭，或者需要一大笔钱看病的时候，那我可就不会跟你矫情了！”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林凡忍不住笑出声，拍开他的手：“哈哈，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老黑挤了挤眼睛，端起桌边的凉白开猛灌了一口，杯底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现在有你这位太子爷兄弟在，我可是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他笑得灿烂，眼角的细纹都挤在一起，可林凡却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悄悄松了半分力道。
方才还热络的氛围，像是被风吹进了一丝凉意，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关于帝都林家太子爷与外卖骑手的天差地别，终究还是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林凡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北境沙场的硝烟味。
他可是龙渊王，是凭一己之力平定边境动乱、被国主亲封的镇国战神！
这个身份，比林家太子爷更重、更尊，若是说出来，这份疏离感怕是会更加的深刻。
话到嘴边，又被林凡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林凡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将这份沉甸甸的过往摊在兄弟老黑面前。
“对了，凡子！”
老黑突然一拍大腿，打断了林凡的思绪。
他放下水杯，眼神里满是好奇：“听站长说，你下午请了半天假？”
“呃？”
林凡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愕：“站长告诉你的？”
“那可不！”
老黑点头如捣蒜，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剩下的荷包蛋：“他还以为我也会跟你一起请假，直接给我也批了！”
这话让林凡瞬间无语，嘴角抽了抽。
在南关区的外卖站点，谁不知道他和老黑亲得能穿一条裤子？
一起打卡上班，一起打卡下班，一起蹲在路边吃盒饭，风雨无阻，就连下雨天送单淋湿了衣服，都会挤在站点的小仓库里分享同一件烘干的外套。
请假这种事，站长自然默认他们会一起。
可林凡下午要去办的是私事，根本没打算叫上老黑。
“你下午要干嘛去？”
老黑放下筷子，身子往前凑了凑，眼里的好奇更甚。
林凡看着兄弟直白的眼神，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干脆如实说道：“我要去七星山一趟。”
“七星山？”
老黑的眼睛瞬间瞪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是江东区的那座七星山？你去那儿干嘛？”
他一连抛出两个问题，显然对这个地方很是好奇。
毕竟江东区的七星山在本地小有名气，总有人说山上有得道高人，能卜卦算命。
林凡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解释道：“上个月在江东区找你的时候，顺道去七星山游玩，跟一位老道士结了缘，他说等一个月后，让我再去一趟，送我一件东西。”
“送东西？”
老黑听得一愣一愣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眼神也变得古怪，“凡子，你可别被骗了！哪有无缘无故送东西的？”
“说不定是那老道士想骗你点香火钱！”
林凡看着兄弟一脸担忧的样子，忍不住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这位老道士可是青元子真人，他的大名，你应该听说过吧？”
“青元子真人？！”
这话刚出口，老黑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声音大得让邻桌正在吃饭的顾客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他指着林凡，手指都在发抖，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没骗我吧？是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算生老病死、还能断未来祸福的活神仙青元子道长？”
林凡看着老黑这副震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轻轻点了点头。
老黑这才缓缓坐下，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我的天……你竟然能跟青元子真人结缘？你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看向林凡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崇拜，仿佛在看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只见老黑摩挲着下巴，眼神里满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得意，嘿嘿笑出声：“不过也是……”
“估计是青元子道长看你气质不凡，一掐指就算出你是帝都林家的太子爷，这才对你格外优待，准备送个平安符之类的东西保你平安！”
老黑越说越起劲儿，手指还在桌上轻轻敲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枚刻着符文的平安符：“你可是林家独苗，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林家断了后，你那位大宗师爷爷，非得把整个龙国都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林凡听得眼皮直跳，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暗自腹诽……
这老黑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送外卖太委屈他这脑补的能力。
可林凡又是转念一想，老黑这话倒也没说错。
帝都林家几代单传，到了自己这一辈，确实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太子爷，若是自己真出了意外，林家的香火怕是真要断了。
只是没人知道，所有人都以为被打掉的小太子爷，此刻正安安稳稳地在他妈妈肚子里茁壮成长，这份惊天秘密，他和老黑都被蒙在鼓里，连一丝察觉都没有。
完全被蒙在鼓里！